寒凛和子然一起从茅草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子然看到我,怔了一下走开了。我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步伐,想上去问他一句“最近可好”,临水拉了我一下,不让我过去。
我站在临水边儿上就这样看着,子然走到那小片花田前,慢慢蹲下点了一把火,扔进了花田里。
“他干什么?”我讶异道。
“明知故问!”
“那可是你的子民,我的兄弟姐妹啊!”这些花本就生得娇艳,在烈日下又暴晒了一,天已经够惨了,如今一把火下去,烧在它身,疼在我心啊。
火势蔓延的不算快,子然不一会儿起身,走到茅屋下的寒凛身边,“走吧。”
我问临水,“他们去哪里?”
“镇上。”
“哦,那我们赶紧跟着。”
我作势拉了临水一把,临水出奇意外的任我摆布,走了一步就停下了。
“哦,我们也跟着一起去买棺材吗?”
我真是没见过比临水更煞风景的人了,但我也不想去棺材铺子里凉快。寒凛跟子然已经走开了,临水叫了我一声,“走吧,去屋子里看看。”
我这一生在天上活得逍遥自在堪比小康,这还是头一次见死人,难免有些抵触,尽管个瘦削苍白的花季年龄的死人。但我的眼睛却一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好在这个死人穿戴上虽没什么装饰,但发髻衣服都算整齐。我虽不大记得棠棣长的什么样子,大概也就是她这副样子。她是个甜美干净的人,如果能活着,再吃胖一点,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了。
子然把这里收拾的很好,不管是床上的她,还是屋子里的摆设,他是个用心的人。
临水一屁股坐在了屋子里唯二的其中一个小板凳上,翘起二郎腿喝起水来。我看他是如此不解风情的人,斥责道:“你还不快过来看看,子然回来她就要入棺了。”
“我跟她又没什么交集,不需要看。”
“那你进来做什么?”
“屋子里凉快。”
世人们拜天拜地祈求风调雨顺庄稼满盈的小神君如此冷血无情,一片赤忱最后到底是喂给为狗吃了。
死人看多了身上还是不免膈应,我搬了另一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的位置,外头夕阳落下点点黄晕,子然点的那把火也一点点蔓延,我的心咯噔一下,火苗子跑偏了!
“神君神君……水深火热水深火热……你越来越多的子民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临水闻声放下茶盏走出来一看,叹了口气,嘟囔了句什么,抬手隔空熄灭了火苗子。
我卡在喉咙眼儿的那口气终于得以吐出,“幸亏发现得早。”
临水什么都没说,继续回到屋子里喝水。
我尴尬的坐在门口,折腾了一天有些困乏,靠在门上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太阳落山茅草屋里点起煤油灯,我被山脚下入夜的寒气冻醒,才醒过来。
子然和寒凛已经回来了,我朝屋子里瞅瞅,并未看到什么棺材。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实话,就这样被无视,我心里还蛮不得劲儿。但他们之间低沉压抑的气氛却不是我可以插得上话的,我只能再次尬尴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继续不说话。
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山脚下的夜太黑,就算有星星也不足以照清远方的路,我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四个黑衣壮汉就来到了茅草屋前。
他们看到我,问:“我们是秦府派来的,秀丫头可在里头?”
我还在寻思着帮壮汉是不是走错门儿了,子然闻声奔了出来,“在的。”
我这才后知后觉,屋里床上躺着的那位,可能就叫秀丫头。
四个壮汉并未过多客气,大步迈进了狭小的茅草屋,临水在他们进去后出了来。我问他:“怎么回事?”
临水摇了摇头,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跟我说。直到这四个壮汉将秀丫头抬出来,我才知道,临水说错了,子然他们傍晚的时候不是去买棺材的,他们叫来了秀丫头的婆家秦府,叫他们把她的尸体敛走了。
这个很像棠棣的姑娘,原来真叫秀丫头。
四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们走后,我悄悄跟临水说:“这姑娘是被赶出来的,子然现在叫他们收尸,就不怕他们把她抛尸荒野吗?”
我这话说得很轻,其实是不想让子然听到。但我说完就感觉有人在看我,一转身,迎上子然的目光,昏黄的煤油灯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秦府怎么做,这都是秀儿的宿命。”
我见到他之后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他说得淡然,我听着,却万般无奈。
夜里我们便离开了。
我跟在这三个男人后头走得踉跄,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尽管夜路难走,我也得小心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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