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声音。
“既然已经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你再往前行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座石碑,切记不要看上面写的东西,石碑前面有一条山道,你只需要一直沿着山道走,无论路上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你行走的山道两旁,会开满了彼岸花,只有你看到周边景物的颜色都变得与其不同时,才能证明自己已经安全,明白吗。”
“那你呢?”那他呢。
“你走吧。”他清冷嗓音自身后传来,不带半点情感。
她很想不听他的话,很想忤逆他一次。可倘若她继续留下,必然是要拖累他的。
那座石碑就在跟前,她驻足片刻,眸子迷茫的望着前方。身后产生巨大地轰鸣,她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回头。
未料那石碑在顷刻间向后倒塌,她毫无防备,那字迹顺理成章的落入她的视野。
乱葬岗——
她瞬间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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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照空山,百里秋风吟。千年古榕树下,躺着过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清辉穿过叶隙斑驳地洒在她一袭妃蓝色袄裙上。
夜风飒飒,凉意沁身,卿缈丰密的睫毛颤了颤,蓦然睁开眼睛,撑起身子,警惕地将周围环视一遍,半响垂头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又陷入那旧年回忆中。
犹记六年前,她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卿府的闺阁之中,眼眸已经变成与常人无异,茫然的望着所处的环境,警惕的望着床前的两个人。他们眼神充满了愧疚,他们说是她的父亲和表哥。
他们告诉她,那日父亲带着她去参加全镇最神圣的祭祀,祭祀的地点就在长佑山的千年迷榖树下,那里藏着一口神井,而她就是不小心掉进了那口井里。她被救上来之后,昏迷了三天。
她表示不相信,还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源源本本,没有半点遗漏的陈诉给他们听,希望他们去救救那个叔叔。
可是他们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梦。她不相信,凭着残存的记忆,她将石碑上的字一笔一笔地画了在了一条白素巾上。在向下人打探到了长佑山具体位置之后,在深夜偷溜出了卿府。
一个小小姑娘深夜登山,没遇着半个劫匪,亦没有迷失在丛林里,已算非常幸运。次日清晨,她顺利地寻到了笼罩在缥缈雾霭里的千年迷榖树和神井,但她面上却无半点喜悦。她呆呆立在井口旁许久,想起那日掉下去濒临死亡的绝望。是叔叔把她救起。
叔叔……
寺庙……
石碑……
她蓦然像是失了心智,疯狂在那附近寻找一天一夜。
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吗?
她回到了原点,蹲坐在那棵迷榖树下,久久不愿离去。
倾斜的日光映在她的脊背上,她呆呆的望着身前那长长的影子,半响身子一软,懒洋洋的躺在那布满枯叶的泥地上,眼神迷离地凝视着碧影斑驳的迷榖枝叶。
或许,真的是个梦……
风拂叶浪,一抹婆娑光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目光稳稳锁住。
一条净白无暇的素锦高挂在那迷榖枝头,长长的锦带随风而扬。
如今六年过去了,她已经识字,她明白了乱葬岗的意思,她心想,或许那里是妖邪的老巢,只是被隐藏了起来。她后来之所以去学捉妖术,就是想着也许可以从妖邪这里,查出一些当年的蛛丝马迹。
卿缈低头俯视着手腕上的素锦,轻叹了一口气。
唔,身子好冷……
等等!
倘若她没忆错,她早上为了逃离父亲卿十三,抹去雌王蝶的气息跳入了溪水里,然后感觉很冷……
然后……
她居然溺水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卿缈使劲晃了晃脑袋,重新抬起头来打量周遭,方才惊觉她身处在深山野林中,依靠在千年古榕滕根上昏睡了一整晚。
秋夜微凉,在她左侧不知谁燃起的小篝火为她驱散了些许寒意。
思绪纷乱如云,到底为何会躺在此处,她自己都揪不出所以,理不出头绪。
夜幕中月色徒变古铜色,一缕黑云隐去了它大半个身子,大地越渐黑暗,山涧雾霭聚起,凉意更甚,卿缈移动身子向篝火靠近了小半步,暖了暖手后双手抚了抚脸。此情此景令她不禁感慨一番,有恩必报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则,如有生之年能寻得今日为她生火之人,她必然赠予他一钱木菊花香,在这老林醉躺三天三夜,来表达她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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