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识以来,从没对他有个好脸色,打一棒还得给一捧草哄着方妥,谢芳初想起祁楚天头上束发的带子是随手剪的一块黑布条,边上跑布线头儿了,遂找了一块藏蓝色禽鸟图案蜀锦,手指比了长短,估量着差不多了,裁下,穿针引线,仔细扎边,做了一条逍遥巾。
这一日至天色昏暗,祁楚天还没回来,曹氏那边也没动静。
难道还没发现自己的话本是拿她和祁进坤的风流韵事编排?反应不当如此迟钝的,谢芳初百思不得其解。
晚膳比前一日还丰盛,谢芳初颇有些食不知味,怕被人瞧了出来,强迫着自己一切如常。
戌时祁楚天还没回来,外面天整个暗黑下来,院门两盏灯笼随夜风摇曳,光线不明,偶尔灯芯爆了一下,火苗霎地拔高,如萤火闪烁。
夏雪柳来回走动,脖颈快伸成长颈鹿了。
“姐姐,将军怎么来不回来,是不是……”不敢往下说,怕谢芳初伤心。
是不是厌了自己么?
厌了便厌了,更好,不过,那人有些左性,没那么容易厌倦。
不回来,怕是和曹氏有关,可惜在府里没什么耳目,夏雪柳是她的人,又是刚进祁府的,便是使她出去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
看来,要除了利用祁楚天之势和曹氏较劲,还得在祁府中多走动,拉拢些人为已所用。
梅园的这几个,院子里侍候的两个粗使丫头浓眉大眼,木呐愚笨,看着便不得用,秦嬷嬷不肖说,是曹氏的顺风耳,雅绿办事谨慎不易拉拢,倒是冰蓝性子急嘴快了些,虽然看起来对自己颇多不满,却能动一动脑筋软化她。
谢芳初心中千万个念头转动,姿态却是闲适的,静坐了些时,起身宽衣,让夏雪柳也回去睡觉。
看着主阁熄了灯,秦嬷嬷忙安排雅绿和冰蓝两个值夜,诸事妥当后,悄悄出了梅园。
今日巳时末秀春奉了曹氏之命来传过话,让她以后早晚各过去禀报一次动静。
曹氏尚未歇下,上房里青铜香炉哥窑宝瓶等摆件尽皆新添的,原来的上午全摔了。
从梅园回来,杨嬷嬷觉得不妥,提醒曹氏把送话本去书肆印的人追回,看看写的什么。这一看,曹氏目呲欲裂,十指紧攥,差点气晕过去,当下便要命人把谢芳初拖过来,乱棍打死。
杨嬷嬷死命按着,不让她下命。
“那小浪蹄子的依仗是公子,只要能让她跟公子离心离德,或是公子不跟夫人作对了,还不是由得夫人搓圆捏扁。”杨嬷嬷苦劝,细数经纬,分析利弊。
曹氏生下凤珠后许多年不见有孕,杨嬷嬷便劝她给祁进坤纳妾,曹氏呷醋拈酸,不愿意,拖了许多年,至后来强忍着给祁进坤纳了妾,却不见一个生养。
若是有儿子,哪怕是妾生的,抱到跟前养着记名嫡子,便不至于弄得眼下如此被动。
杨嬷嬷旧事重提,曹氏烦躁,房子里东西俱砸个稀烂,骂了许久,咬牙忍了,按杨嬷嬷教的,使人去户部请祁进坤回来,又吩咐高渭在府门截住祁楚天,让他到正厅议事。
祁楚天要先去看谢芳初,听高渭说要商议他母亲身后事,呆了呆,便先赴正厅。
曹氏主动和祁进坤提,祁楚天如今有出息,文氏孤坟在外不妥当,当迎回来,牌位入祠堂,享祁氏子孙祭拜,她愿尊文氏为姐姐,自己作继室。
祁进坤与文氏少年夫妻,曾患难与共,没有欢情也有亲情,听得曹氏之言,本是应当的,隔了十五年方拔乱反正,倒像是受了千般恩惠,五内感倍。
连祁楚天听说了,对曹氏态度也顿时好了不少,虽仍是正眼不瞧也不行礼称一声母亲,到底也不再梗着脖子凶神恶煞相对。
曹氏又道择日不如撞日,让祁家父子即刻去安排,祁楚天自然无话,这日和祁进坤一起,请了阴阳先生出城上山择风水宝地,祁府上下人等俱是曹氏的人,高渭得了曹氏的嘱咐,跟前跑后,当即安排人在旧坟前搭棚,请和尚念经做法事,要让祁楚天不得闲回府,使谢芳初无根浮萍无所依仗,法事安排得极隆重,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
朝堂上,自有曹厚朴帮着上疏替祁楚天告假。
“无名无份进府,进府两日便被晾凉拌上四十九天,任是水晶心肝也碎成碴。”杨嬷嬷道,亲自端了冰镇梅子汤给曹氏喝。
“等祁楚天厌了那女人,我定扒她的皮。”曹氏恨道,心中咽不下怨气。
文氏不过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置气的。
杨嬷嬷心中不以为然,知道自家小姐娇生惯养从不肯体谅人的,今日让了一步已是受了天大委屈,便住口不言。
秦嬷嬷进来,把谢芳初这一日自曹氏走后都做了些什么细细说了,又道:“老奴来时熄灯歇下了,眉眼间不见有不虞或不安。”
“强撑着罢了,不信她心中不是冰上行舟巅簸凄惶。”曹氏鼻孔里哼了哼,舀了汤喝,小半碗梅子汤喝完了才发话:“明日起,上素菜,荤的一样别上,海鲜自是没有的。”
后来祁楚天若问起,只说做着法事,府里茹素,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秦嬷嬷走了,曹氏想了想,又吩咐打醒精神瞪大眼,不要给祁楚天的副将或侍卫等人替他传话给谢芳初。
“发现往内院闯的一概拦着。”
要让谢芳初一毫音讯不知,彷徨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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