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好戏看了,就回去吧,一夜的折腾,天都快亮了。阿阮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得赶紧换衣服。”
“是。”绾绾摇动船桨,“返——”
七页扁舟三前三后、墨宸带着苏阮坐在中间,以工整的列丈在江面上行进。
前面和后面的六只船几乎都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将他们的船只紧紧的保护在其中,俨然受过专业训练。
为了照顾两个伤员,行进的速度刻意放慢了。小舟悠悠荡荡,很有悠闲。
“阿阮,我有些累,先趴一会。”墨宸倚着船舷便打算睡去,靠靠觉得不舒服,索性换了姿势,往她腿上一躺。
“哎呀,你!”苏阮惊呼了一声。
“别动。”似乎揪准了她不会反抗,他揩油揩的光明正大。两人说笑了几句,他渐渐合上眼睡去。
苏阮低眸端详着他姣好的面容,他闭着双眼熟睡着,眉梢却紧紧的蹙起。
骗不了人的,他今晚明明伤的很重,即便是睡梦中……
这一夜走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理清混乱的状况。平王府的博弈宋瑾胜出,他,果然诈死。
是她失策,从猜到他诈死开始,她就应该抽身而出。他若全心信赖她,又没打算算计她,一早就会将他的安排告知她,何必让她以为他死了,白白伤心十几日。从一开始的策划,他就将她算计到了其中!
是她太天真,竟将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分割来看,正应了墨宸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起这个,才觉得她的手,似乎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苏阮嫌恶的把手放入冰冷的江水之中,让水冲刷掉所有关于宋瑾的痕迹。
墨宸自从和太子决裂以来,就只和礼王走的稍近,也只是平常的交往。在政治上,他是清清白白的。宋瑾要杀他,不会是出于别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对她强烈的占有欲、想要将她身边的男人屠戮罢了。
她一向不希望他参与朝政,自是因为她看多了权力之争,站在天平两端的每个人都如履薄冰,随时丧命。
可现在,她却忽然有些转变想法了。
若墨宸有身份在,今夜,宋瑾就不敢出手。他如此昭然的下杀手,不正是因为墨宸只是一个普通官宦的儿子吗?
杀了他,再动用自己的人脉把刑狱的关系打通,就无需负任何责任!
他回到礼王府,也许,他的路才能走的更踏实,更安稳……
“有情况!”
突然,青崖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瞬间,所有的小舟都停了下来。
绾绾道:“为什么停船?”
“不是我们停的。”寒仲拔剑,“有人用内力压住水流,阻止我们前进!全部戒备!”
绾绾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不可思议的喃喃:“用内力……压住水流?”
“别惊慌了。来者不善!”寒仲喝道。
正当这边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应战之时,一抹清扬的箫声陡然之间破空而出,划破夜空。
箫声缠绵,好像一个女子在温柔的低吟着歌曲,美得动人。
绾绾低声:“就是借由这支萧曲来控制水流的,能有这等实力的人……”
远远的江面上,一页小小的扁舟在水中沉稳的停驻着。
扁舟之上,清瘦、身形颀长的男子盘腿而坐,背对着他们。
月亮彻彻底底的被乌云盖去,只留下一抹淡然的华彩,落在男人消瘦的背脊上。
这一夜的杀戮似乎在这一刻才彻底的平静下来。
红尘万丈,他,孑然独立。
苏阮喃喃:“……辩机……”
宋瑾因她而对墨宸下手,圣君又是何故才来到这里截杀他们?
众人也迅速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是圣君。准备作战——主上醒了吗?”
“就知道事情还没完,还好睡了一觉……”墨宸的声音里还有着浓浓的倦意。
“主上小心,是圣君。”青崖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状况,“方圆五里内没有他人,他是独自前来。”
“嗯。”只那么片刻的迷糊,墨宸的目光迅速抹去了之前的疲色,迎着圣君所在的方向站立起,“你们先带阿阮走。”
众人没有异议,这时候留下,只会拖后腿而已:“是。”
围绕在小舟附加的水域忽然之间又开始流动了,但是船只在水中剧烈的摇晃,根本无法撤离。
小舟上的几人皆盘腿坐下,以内力才能稳住小舟的摇晃。
绾绾紧紧的抓着苏阮的手,怕她被摔入水中。
苏阮一手紧紧的扶着船舷,能明显感觉到船舷在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水中激烈碰撞。
渐渐,浮舟稳了下来。墨宸道:“走。”
众人这就要划船离开,苏阮抓了墨宸的袖口,深切担忧:“阿宸……”
“回家等我。”他回头看着她,声音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叔父很担心你。”
她踮起脚尖吻他:“……好。我等你。”
……
苏阮也没地方换衣服,就裹着袍子,湿漉漉的回了家。她一出现,就把开门的管家给吓了一跳:“阮姑娘?哎哟,您这十几日可去哪了,老爷都快把帝都翻过来找您了!快进来快进来!快去通知老爷,说阮姑娘回来了——”
苏阮歉意的笑了一笑,抬脚往府中走,没走几步就因为脑袋发晕险些摔倒。
绾绾忙搀住她:“姑娘。别走了,等轿子过来吧。”
苏阮也不逞强了,一晚上折腾,她这会已经是全身发烫,四肢发软了。
“阮儿?”苏良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奔来。
“七姑娘真是福大命大啊。”四太太笑眯眯的跟在后头。
“七妹!”苏雪也唤了一声。
苏阮站都站不稳,哪还有功夫跟他们寒暄,等父亲跑过来扶住她,直接往他怀里倒。
“先回夜雪阁,叫大夫来。”苏良出奇的没有多问,双手将她抱上软轿,自己也随之上轿,“走。”
软轿在苏府走着夜路,苏良撩开帘帐:“脸怎么了?”
绾绾紧跟着轿夫的脚步,回道:“姑娘只是被擦伤了一下,不会留下疤痕,老爷放心。”
苏良嘘口气,又放下车帘。
……
回了夜雪阁又是一通忙碌,沐浴、更衣、看病、喝药……
等到一身疲惫的苏阮爬上床榻,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的亮了,新一天的阳光普照在窗棂上,燃起新的希望。
苏良一直就在夜雪阁守着,等她入了闺房,撇退其他侍女入了屋。
苏阮坐起身:“父亲。”
苏良点头,坐在她的床畔,有点心疼的摸她的脸:“当真不会留疤?”
苏阮道:“我也不知道。毁容了也不一定?”
“呸!晦气话。”苏良摇头,“这段时日就乖乖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了,听见没有?”
苏阮道:“这段时日是多久?”
苏良道:“至你出嫁以前!”
“出嫁?”苏阮茫然,“难道我不在家中十几日,您已经替我订了亲?”
“还没有,准备订了,近日正在甄选。”苏良道,“早点把你嫁了,省得有些不要脸的东西惦记!”
苏阮哭笑不得:“父亲,女儿现在毁了容,谁还要娶我啊。女儿就想一辈子在您身边。”
“说傻话!”苏良道,“总之,你乖乖养病,其他的,为父来处理。”
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是对于此刻的苏阮来说,无疑是挺温暖的。
出这么大事,父亲竟然什么也没问,也不苛责他一句,想必是墨宸过来与父亲提前招呼过了。
“是……”
父女俩又说了些话,好不容易苏阮才把父亲劝走回去休息。
秋娘又接着道:“老爷为姑娘您可是操碎了心,这几日见了不少人,就指着给您觅一门好亲事。”
“秋娘,连你也嗤笑我。”苏阮撇了撇嘴。
不过,听说父亲会为她费心思的找亲家,她还是很开心的。真好,万籁俱静之后,还有家可以回。
“不知阿宸怎样了……”苏阮躺下身去,轻轻拨弄着长发。
秋娘道:“公子吉人天相。姑娘您先睡会吧。”
苏阮摇头:“不,我就等他回来……”
苏阮硬撑着等了两个时辰,墨宸也没回来,实在扛不住,迷迷糊糊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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