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不是一直回绝选秀吗?外界传言他不近女色,原来他早心有所属了。”
“这姑娘是谁啊?这么走运,能让陛下看上,啧啧,还是头一回看见陛下这么温柔的和姑娘说话呢。”
……
百里溯的寝宫分内外两阁,外间客厅,宽敞明亮,装饰古朴典雅,横中安置着玫瑰临屏。
内间是他的寝居,装饰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四面的墙壁都被凿成了书架,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本,房间内都是简单的桌椅箱柜,桐木大床。
唯有临窗的位置,安置着一方白玉古琴,白玉无瑕,日光照耀,在阳光下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苏阮来到玉琴前一看,这,不正是当日在摘星楼上的那面琴吗?
琴弦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琴面也被擦拭的光洁莹白,安静的躺着,好似一块瑰宝。
“试试看,还趁手吗?”百里溯看着她清瘦的身影站立在琴边,一人一琴相得益彰,美的如画一般。
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意,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这……我都好久没抚琴了,生疏。”苏阮过来找他的谈正事的,还真没想过要弹琴。
“试试看。”百里溯重复了一遍,“我想听……”
苏阮再度看向玉琴,终于在琴凳上坐下,双手抚上琴弦,长指压住一根线,暂不发出声音,只抬起脸来看他。
他明澈的双眸紧紧的望着她,虽然波澜不惊,却隐隐含着一丝期许和炽热。
这样火热的眼神,几乎要灼伤她。
苏阮垂下眼帘:“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百里溯毫不迟疑道:“月满西楼。”
苏阮突然松开了手指,琴弦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长长的尾音在房间里潺潺的回荡。
她淡淡笑道:“那时那景都过了,再听有什么意思。”
百里溯心一沉,望着她道:“不能再续吗?”
再续?
苏阮低下了眼眸,静静深思。然后抬起脸,认真道:“时不再来,陛下。”
“时不再来。”百里溯也扯起嘴角,笑了笑,笑的很僵硬。
他踱步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窗外的阳光洒入,落在他们的肩头上,把他们的影子缠绕到一起。
苏阮轻声道:“给我送饭的人是你吧。”
百里溯默不做声。
苏阮心中了然,也不再多问,长长的吁了口气:“阿溯,好久不见你,你越来越有帝王的威仪了,我看外面的人都很敬畏你啊。呵呵,时隔这么久,还能见到你好端端的活在宫里,而且比以前活得更好,我真开心。当初离宫的时候,我满心担忧着怕你死于非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就是天生的帝王,我居然还为你想东想西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当初真怕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了,所以,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替他拿下虎印。
有了虎印,他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有了安全的环境,才能谈以后站稳脚跟。
百里溯听着她的声音软软儒儒像一块糖,能直接甜到他的心里去。
在这里这么久,他还是会时常觉得这地方空空荡荡,冰冷如霜,而她一踏入,便春暖花开,暖意盎然。
他希望她不要停下来,就这么一直说下去,在他的耳边。
或者,就让时间停驻在这一刻,让她,永远在他身边,而不要,片刻的相聚。
但苏阮总归停下喋喋不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灵动美丽:“怎么都不说话?”
她的声音一停下,整个房间似乎都冰冷了起来。
“嗯……在听你说……”百里溯抬手抚了抚她的青丝,“听闻,你父亲近日在为你选夫?”
苏阮嗤笑:“陛下深居宫中,竟也耳听六路,目光八方……”
百里溯道:“我是与你说认真的。”
苏阮调笑道:“陛下是想应征吗?”
百里溯诚挚的点头:“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可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嫁得好,所以,我想给你些东西。作为你对我的帮助,迟来的回报。”
苏阮有些茫然。他要送她的东西?他应该知道,苏家不缺钱。那么他的赏赐,会是什么?
“我并没有想要你的回报。”
“若没有你当初的付出,也不会有我的今日。你留下的那枚虎印,奠定我的根基,为我打下了第一块基石,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百里溯的声音愈发缠绵低婉,“阿阮……不要拒绝,这是我的……心意。”
话说到这份上,苏阮再推诿倒显得做作了。她爽快的应承下来:“既然是阿溯的心意,我就不客气了。”
他舒了口气:“东西,我会让人送去你家。”
苏阮点头:“阿溯,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作为回礼,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百里溯马上摇头:“不要。你上次的礼物,让我又惊又吓……”
那份礼物太重、太重,是她堵上了性命的赠与。
他宁可不要。
苏阮没好气的一戳他额头:“什么,你居然说惊吓?明明是惊喜!我千辛万苦送你的礼物,你竟这么嫌弃。”
百里溯摇头:“那样的事情,再不要做了。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苏阮见他神色严肃无比,双眸中还切切的有些担忧,想来当初那事儿的确是吓坏了他,也就不再提那不愉快的事情了。
她故意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只有自己想个礼物了。”
“不准!”
百里溯急啊,他当真怕她又做出什么事儿来,把自己给搭进去,他真的会伤心一辈子的。
苏阮笑的狡黠:“那你想要什么?”
他思量了许久:“如若可以,想与你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这个简单!”苏阮笑,“过两年朝政稳定,夏日你肯定会出去行宫避暑,带上我不就好了?”
百里溯有些受宠若惊:“你愿意?”
苏阮哈哈笑道:“你虽然木了点,但是和你一起还是挺开心的,时不时跳个崖什么的,刺激的很。出去玩玩也没什么吧,不过,到时候说不定我是抱着娃儿跟你一路的,哈哈,你得帮衬着给我带孩子呀。”
百里溯直摇头:“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就想着抱孩子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她做母亲是什么样子。
可是想着想着,又禁不住眼睛弯起,唇角上扬,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当和尚的时候就沉默寡言,如今身份九五之尊,更为威严内敛,这般笑容,绝不会在旁人面前展露。
当即世上知道他曾经为辩机之身的,也仅有国师与苏阮二人了。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苏阮光顾着和百里溯说话,又陪他用了膳,浑然忘了时间。
待她离开宫门之时,才发现外头已经是霞光万丈,一整日就这样消耗在宫里了。
不过,也算值得。
绾绾总算是见到苏阮的身影了,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姑娘,您总算出来了,奴婢还以为你被关了!”
苏阮道:“让你久等了。阿宸有消息了吧。”
绾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主上平安无事!好着呢!”
“知道了。”
苏阮上了马车。
虽然和百里溯的谈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墨宸,但从一开始看见百里溯平稳的神色,她就知道墨宸平安了。
若两人当真激斗一场,百里溯不可能毫发无伤。
而且,他不会那么安然的与她谈话。
他知道墨宸和她关系匪浅。她今天入宫,也正是为了提点这件事。
她不可能出言让他不要对墨宸下手,她只能旁敲侧击的和他拉近距离来替墨宸说话。
她也想试试,她在他面前还有多少分量。看起来,百里溯对她还是有些在意的,虽然不知道这份在意能持续多久,但,只要在这份在意消失之前,墨宸能站稳脚跟,也就够了。
百里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倒想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两人的身份地位都过于悬殊,现在他和墨宸还未真正的斗起来,她尚且能与他和睦的交流,若将来有一日他们真的兵刃相见,她和他,大概也得翻脸。
想那么远做什么?现在好好的,也就够了。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彼此珍视的人。
绾绾看见苏阮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姑娘心情很好啊?”
“好得很。”苏阮倚在车壁上,“阿宸在哪儿?”
绾绾道:“主上说,在苏府等姑娘回家。”
“嗯,现在就回家吧。”
她也迫不及待要见他了,虽然知道他平安无事,还是要看到人才真的安心。
苏阮的心情实在太好了,好到她完全忘记了苏良的门禁,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回了家。
“阮儿!”苏良怒冲冲的在门口等着她,刚好逮了个正着。
几个太太、姐妹几个也在,一个个都是一副“你倒霉了”的样子。
苏阮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父、父亲。”
“昨天说的话,今天就当耳边风!看来为父是管不到你了!”苏良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脸色阴沉的骇人。
挺着大肚皮的欧阳氏把苏阮往边上拉了拉:“还不与老爷道歉。”
“父亲,我……”苏阮舔了舔舌头,道歉的话在嘴边,突然看见墨宸也在一旁。
他笑语盎然的模样,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苏阮满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竟然还在幸灾乐祸?要不是他,她今天犯得着出去吗?
苏良当真被她气到了,噼里啪啦就数落起她来:“你啊你,一天到晚就在外头跑,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亏得为父为你的亲事操心,你倒不当一回事!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是不知道……”
苏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的哑口无言,悻悻的腆着一张脸。
管家突然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苏府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苏阮只道是百里溯的礼送来了,倒不惊讶。
很快,一位老太监引着几位太监走了进来,他们的手上没有任何礼,唯有居首的老太监手里捧着一支卷轴:“圣旨到——”
苏家众人跪下接旨。
老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良之女苏阮朕与宫外流落之时相助,其女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深得朕心,奉为圣谕,册为晗灵公主——”
每个字都念的很清楚,但是苏家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苏阮亦微微一怔,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晗,寓意着清晨美好的希望。
这还没完。
“——赐封号‘贵’,封地衢州、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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