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更是生气,愈加对苏阮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抡起袖子想要过来打苏阮。不过,想归想,谁也没敢乱动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国师府的密室,一般的人哪里进的来。苏阮既然能进来,肯定和国师关系亲密,他们作为国师的门客,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打国师的客人。
国师从一开始认识苏阮想要将她除之后快,至后来双方合作,虽然互相还是有嫌隙,但经历了林林总总的事宜,他心里还是很肯定苏阮的能力。如果没有苏阮奠定的基础,也不会有百里溯今日的地位,所以他对苏阮相当客气,苏阮也腰牌也能随意在国师府的任意角落出入。听到苏阮这么说,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摆手示意其他人停止讨论,道:“晗……苏姑娘,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倘若我们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请您提点。”
门客们见国师对她说话如此客气,可想而知是座上贵宾,这才纷纷闭上嘴不敢再多话。
苏阮道:“提点不敢说,只是一些我个人的想法,还请国师仔细考量。诸位非常清楚,皇上突然之间归朝,此前没有任何风声、动向流露出来,他一出现就涌向了不少的影卫,在帝都的暗地里一定有皇上的人马,或者说,皇上的人马混迹在帝都的每个角落。太子一出事,皇上的人马马上出现,旋即是找寻凶手、栽赃嫁祸,一环紧扣一环,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大惊天的阴谋在等着上演。皇上有备而来,而你们只是临时起意,哪一方胜算更大,不用我多说了吧!”
门客道:“皇上才刚刚回归,此时正是他实力最弱的时候,就算部下天罗地网,又能有多大能耐?而且根本不是圣君杀害了太子,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苏阮摇头,“第一,皇上虽然刚刚回归,但并不弱,太子的人马会归入他手里,至少在实力上和圣君持平。第二,无论你们怎么想,在其他人看来,太子和圣君此前一直是对立的关系,最有动机杀死太子的人当然是圣君。而皇上是太子的生父,从人的感情上来讲,人们万万不会把太子的死和皇上联系上来。如若皇上找到理由指认圣君为幕后凶手,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众口铄金,无论是何种手段应对,圣君这一场战输定会输,面临的仅仅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众人哑口无言,国师眸色发沉,定定的看着苏阮,道:“何为输多,何为输少。”
苏阮道:“断了脑袋就是输多,断了手臂算输少。”她深深看了一眼国师,“国师千岁,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国师笑了一声,道:“想不到我一把年纪,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提点路要怎么走。”在场的人多,他没再多说,只邀了苏阮一同离开密室。两人连夜就驾着马车入了宫,行到宫道的分叉口,苏阮见他径直往正清殿去了,拉住他的衣袖:“你还是与圣君见上一面,他对你视若生父,你也很珍视他吧。”
“不必了。”国师低头看着苏阮,“若他问起,还请公主转告,这是微臣的选择,请陛下不必伤怀。走上这一步,也算老臣终于实现了对先帝的承诺——一定会为圣君奋斗到死。”
苏阮松开他的袖子,抬起脸看着他。国师年两鬓斑白,额头也长出了一条条皱纹,老态龙钟。苏阮犹记得他刚刚随百里溯入宫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老态,如今看来却像是个老头子了。短短三年的时间,他为百里溯付出了所有,拿到的,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回报,为的也就是先帝的嘱托。
苏阮对这种忠心没什么感觉,但对信守承诺的人却是满心的尊敬,尤其是看着决然就要离开的他,心底更是涌起万般伤感。她对着国师恭敬的弯了腰,国师笑道:“老臣怎受得起公主大礼。公主,以前我总觉得你对阿溯那孩子而言是个拖累,现在老臣诚挚的为这个想法向您道歉。若不是您的存在,老臣也不会这般放心,陛下以后的路,还请公主多多照看。”
苏阮道:“阿阮何德何能。阿阮一个女子,所求的无非是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金鳞岂是池中物。”国师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形的木盒,双手托到苏阮面前,交给她。苏阮之前在国师府就见他将这东西取了出来,但也不知道何物,就不伸手接。国师道,“这是御龙金鞭,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乃是先帝遗留之物,先帝故去后不知所踪,并无他人知晓它尚在人世,并且在我手中。”
“这东西……”苏阮诧异。如若当真先帝当着群臣的面留了这东西、这句话,哪怕是当今天子,也能照抽不误。
国师道:“先帝原是交代老臣,让老臣管教圣君,怕圣君昏庸误国。”他径直把东西塞到苏阮手里,“也不来那套交接的礼仪了,公主先将它收着,将来指不定用得上。”
苏阮接了檀木盒,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收了这东西,也就是收下一份责任,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她又不从政,拿着这东西其实没用,不过既然国师要托付,她就先收着,日后再在朝廷里寻觅一个可靠的人,把金鞭交出去,也算了却国师的一番心事。
双方也就不再啰嗦,辞别之后国师转头去往正清殿,苏阮回阮玉宫。绾绾早已等的心急如焚,见到苏阮平安归来,大吁一口气:“事情解决啦?”
苏阮脱下衣帽:“还不知道结果。”
绾绾道:“公主,您别把自己卷进去呀,这事儿和您根本没关系,圣君现在待您也不比从前,你何必恋旧……”
“你以为我是恋旧?”苏阮苦笑,“我又不是傻子,他待我好、待我坏,我心里有数。但是,撇开我和他私人的感情不谈,当下我还是得依附他。并不是感情上的依附,而是,我和他早就在同一阵营了,我所有的恩宠都是来自于他,我的封号、我的封地、我手里的权力……一切都是他给予他,如若他落败,皇上必然会在朝中进行一场大清洗。他给我开了那么多特权,我必然是被揪出来的典型。到时候我、阿宸、连我父亲都会受到牵连。”
绾绾听的一愣一愣,朝政之事,她不是太懂。她只觉得苏阮是因为舍不下圣君对她的好,才会冒着被卷入恶斗的风险也要去帮忙,殊不知苏阮也是迫不得已,她和圣君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了,唇亡齿寒,圣君若出了事,苏阮绝对是第一个受牵连的人。理清这层关系,她才理解了苏阮的用心。
“在皇上和圣君之间,当下还是圣君更可靠。”苏阮不知不觉把“阿溯”这个称呼抹去了,“总觉得皇上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打什么主意。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扑朔迷离呢。”
当天夜里就传来消息,国师认了罪。因为太子之事,也因为皇上初初回归朝政,当晚群臣们在加班加点的议政,突然之间国师就闯了进来,当着群臣的面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并且当场自刎谢罪。国师德高望重,即便与他不是一个阵营的臣子们也多对他尊敬有加,这么莫名的就自尽了,把群臣吓得够呛。
消息一送到,百里溯就领着自己的心腹奔赴朝堂。他阔步进入大殿,国师的尸身还僵硬的躺在地上,周围一个圈子里都是殷红的血,群臣们都离的远远的。他脚步踉跄了一下,疾步奔赴国师身边,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国师,指尖就发起抖来,突然抬起脸,扫向了大殿之上的皇上。
他与皇上乃是兄弟关系,这也是他们兄弟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见面。他的目光扫过去,像是夏日里结了一层冰霜,冷的如同化不开的千年寒冰,蓬勃的杀意几乎要把大殿灌满。满大殿的臣子都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磕着头,惶恐不安的哆嗦:“圣君……圣君息怒……”
宋瑾亦跪在众人之中,他的位置是所有人之前,在满场的惶恐面目之中,他含笑的眸子分外的醒目。其他人都在惧怕,而他,却是满心的欢喜,满心的期待,这局面,太精彩,这一幕,他想了太久太久,这一刻,不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机吗?
皇上也定定的望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打了几个手势,立马有十几个影卫挡在面前。百里溯起了身,一步一步向着大殿之上走去,他每走一步,地上的玉阶一层层的碎开,玉器破碎的声音割裂空气,也割的人的耳朵发颤。那几个抽出武器来的影卫都不约而同的抖了抖,知道跟他打是送死,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待到百里溯逼近到身前,皇上才感觉到毛骨悚然,他悄然的按住了手指上的暗器,一旦百里溯逼近他一米以内的范围,他就要射出毒镖,那么近的距离,百里溯躲也躲不掉,只要被毒镖擦破皮肤,就会马上毒发身亡。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些影卫都不可靠了,只有他的暗器才是真正的防身用具。
百里溯走上了最后一层阶梯,眼中的怒火狂躁如雷,一扬手,仅以内力化作利刃,瞬时劈开身前三个影卫的胸膛。
群臣目瞪口呆,都知道这位圣君深藏不露,但凭空能造出武器来,这是什么功夫?!
皇上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暗器的发射口,双眸如狼一般阴狠,牙关咬紧,额上全是汗水。
百里溯的目光盯上了他,两双眼睛同样恶意满满的注目着彼此。
一触,即发!
“阿溯!不要!”苏阮从殿外跑进来,一路跑向百里溯。
“公主,危险!”臣子们惊呼。
现在的圣君看起来好像一座已经喷发的火山,任何人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宋瑾沉了沉眸子,握紧拳头。
苏阮对所有人的呼喊都视若无睹,一路向前,奔到百里溯身后,抓起他的手:“住手!不可以!”
百里溯纹丝不动。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猩红,耳边的人在说什么,听不见,听不进。
“阿溯……”苏阮握紧他的手,靠近他,“……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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