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庙里就派了小和尚送斋菜来。这么冷,有热菜吃,甭管吃啥都香。
众人简单的拼一个大桌子,围着火盆吃饭。
一边烤火,一边填饱肚子,总算渐渐驱逐了寒意,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苏阮道:“新年第一支香有那么隆重吗,非不可要开个朝会来专门供奉它。”
在念慈庵时就是如此,每年大年初一,那些人宁可不和家人一起过年,也要跑到寺庙来上香。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放着家人不陪伴,却来供奉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灵。慈恩寺就更夸张了,为了这新年第一炷香还特地举办一场朝会,到时候肯定会人流如潮的。
南屏道:“公主你有所不知,慈恩寺供奉的大佛就是财神爷,每年多少求财者远道而来慈恩寺供奉,就为了点一支香!”
苏阮哑口无言。难怪。对商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拜财神爷更重要?
南屏道:“每年的头一支香更是有特别的意义,它代表着新一年的财运,都是由璃王供奉,祈祷新年琅玕城仍旧财运滚滚!”
苏阮道:“好吧,我现在能理解了。今天瞧着来的人还不是特别多,看样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几天?”
南屏道:“至少三日。不过这嵩山山上的雾凇非常著名,这三日不会无聊的。”
说话间,饭也吃完了。秋娘收了碗筷去,苏阮拿了一本《礼记》,坐在火盆边上和御景湛讲书。
这是他们母子独有的交流方式,苏阮每天都会和御景湛讲一些东西,多知识一个小故事,一个小典故,或者仅仅是一句话。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进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届处不淫,其饭食不褥,其过失可微词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苏阮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阿湛?”
御景湛摇了摇头。
苏阮却不给他解释,而是又念了一遍,耐心道:“很多词你都知道意思,把他们连起来,这句话你应该读得懂。”
绾绾在一边暗暗嘘气,公主太严格了,这些话,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御景湛咬紧了唇,皱着眉头仔细的想:“儒……儒者,可亲而不可劫……就是,可以亲近……劫……”
苏阮也不催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告诉娘。”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不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几个参差不齐的稚嫩声音。
“阿湛在不在啊?”
御景湛闻声回过头。
秋娘开了门。
门外是一堆小孩儿,个个戴着厚实的帽子,围着厚厚的围脖,吵吵闹闹的叫道:“阿湛出来玩吗?”
“阿湛,你快出来啊,闷在里面做什么!”
苏阮认得这一群孩子,都是御景湛在私塾里的同学,也都是城里各家有权有地位的人的子嗣。
御景湛跟着苏阮来到这里后不久,就进了弘文馆念书。其实以苏家的条件,完全可以请老师单独教她,秋娘也十分舍不得御景湛去私塾里念书,但是苏阮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让他去学堂。这对阿湛的性格形成而言应当更好,毕竟,母亲不能充当他生活的全部,他需要朋友、伙伴,指引他的人生。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着,御景湛却拽紧了苏阮的衣角,抗拒的摇头。
苏阮道:“阿湛,不想和同学们出去玩么?”
御景湛往她怀里缩了缩:“娘,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刚刚那个,我们还没说完……”
“等你回来再说也可以。”苏阮温柔的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面颊轻轻一吻,鼓励道,“和朋友们去玩吧。”
“呀,阿湛被亲亲了!”小屁孩钟岩大声嗤笑。
“阿湛的娘亲好漂亮啊。”罗昊一脸天真道。
御景湛毕竟也有八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苏阮这么一亲,顿时脸颊都红了起来。
更别说同学们都是评论他的娘亲……他一咕噜从苏阮的手底下逃了出去,跑向了孩子们。
“娘,我晚点回来!”
绾绾立马道:“外面下雪又黑,奴婢跟着去吧。”
苏阮道:“嗯。去吧。”
秋娘看着御景湛蹦蹦跳跳的走了,欣慰道:“王爷终于也渐渐像个普通小孩儿了。多亏了公主的细心照料。”
苏阮却摇了摇头,这条路,还远着呢。
吃了饭的苏雪又来串门了,拉着苏阮说家常。
苏阮没多少家常能跟她说,都是她在说,说她的两个孩子,说她的夫婿……
苏眉又关心起墨宸来:“七妹,宸哥哥怎么没陪你来?”
苏阮道:“他啊,忙生意。”
“真想不到宸哥哥居然会为你做到这份上。”苏眉轻声,“他可真爱你啊。”
苏阮不解的转头看着她:“什么?”
“笃笃笃。”门外又传来一串敲门声,“我们是璃王妃身边的侍女,奉命前来送礼。”
璃王妃?苏阮对秋娘使了个眼色,秋娘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名衣裳绮丽的女子,一个个面貌清丽,发髻高高地盘起,很是精致:“参见公主。”
王府的婢子还是和别处不一样啊。苏阮道:“请进吧。”
秋娘把她们几人迎了进来,招呼她们坐。
她们进屋,为首的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到苏阮跟前,道:“请公主笑纳。”
那盒子虽然小,但盒身是桐木打造,盖上镶嵌着一颗绿松石,盒上的纹路也非常精美,看起来很是昂贵。
苏阮迟疑。
侍女重复道:“这是璃王妃的赠礼,还请公主笑纳。”
苏阮道:“璃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问几位,王妃为何要赠东西于我?”
侍女笑道:“公主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这是历来的规矩,王妃每年在慈恩寺来参佛时都会给各个家族赠礼。”
苏阮转脸看向南屏,南屏道:“是啊,每年都有的,公主收下吧。”
还有这种奇怪的规矩,莫名其妙的送礼。
苏阮道:“秋娘,把我的那只双廊凤凰凝玉手镯拿出来吧。”
侍女道:“历来是不需要回礼的……”
苏阮道:“只是我私人给王妃的见面礼,算不上回礼。秋娘,去吧。”
秋娘就从行囊里把手镯取了出来,用漂亮的盒子装好,转交侍女带回给璃王妃。
侍女拿了手镯:“是,一定会转交给王妃的,多谢公主。”
苏阮道:“替我谢过王妃,明日我会登门拜访。”
侍女忙不迭的赢了,几人这才走了。
南屏迫不及待道:“公主,快看看王妃送了什么,每年都会送上好的首饰哩,我猜,是手镯!”
苏阮笑着摇了摇头,把盒子递给秋娘。
秋娘打开盒盖,取出一只流光溢彩的翡翠手镯:“还真是手镯。”
她把手镯递回苏阮,苏阮举起手镯对着火光轻轻一晃,翡翠中的杂质一览无余。
这只翡翠手镯的翠色并不均匀,水色不好,杂志也多。虽然不是劣等货,但也算不上什么好货,算中下吧。
苏眉虽然人不那么聪明,毕竟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把夺了手镯仔细看。
看着看着就不高兴了,道:“这东西璃王府也拿得出手呀,比七妹你送她的手镯要差一万倍。”
苏阮赠给璃王妃的,是货真价值的南岭翡翠,昂贵无比,而且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东西。
这手镯,还有行囊里的其他首饰,苏阮带着本来就是准备送人的。
按她的习惯,送礼这件事,送的不好反而招人嫌,只要她出手,肯定不会是劣等货。
对于苏眉的抱怨,苏阮并不接话,把盒子合上:“秋娘,把这镯子好好的收起来。”
苏眉还嘟嘟嚷嚷,秋娘也有些嫌弃,但总归是没多说,默默去做了。
晚些时间,绾绾带着御景湛回来,御景湛玩的满头是汗,马上被秋娘抱去洗澡了。
绾绾便问苏阮是否有收到璃王妃的礼。
苏阮道:“莫非你也收到了?”
绾绾道:“奴婢是把周祺送回去的时候,看见周大小姐收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金步摇、一双翠玉耳环、一条金龙玉项链。”
苏眉惊讶道:“居然这么大方?璃王府也太欺负人了吧!咱公主不比那个什么周家尊贵多了!”
苏阮却不甚在意,微微笑道:“看来璃王的儿媳人选早已拟定,还搞什么相亲会……时候也不早了,各自回去歇着吧。”
……
璃王家眷休息的禅院。
不久前来过苏阮房间的侍女在大禅房内,恭敬道:“老太太,所有的礼都已经送出去了。”
倚坐在龙凤蒲团上的老太太一身金黄交错的袈裟,手捧念珠,面容安详。
她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缕的首饰,但自有雍容贵气自眉间溢出,这是居于高位者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妻子。
老太太诵经完,才睁开了眼睛,问道:“各家都是什么反应?”
侍女道:“奴婢按老太太吩咐,给她们送了些劣等货,等她们关门后偷偷听她们的反应。她们大多都在骂璃王府小气。”
老太太呵呵一笑:“每年都送好礼,这回收到差些的,就个个要跳脚了?”
侍女道:“但也有例外……”
老太太道:“说。”
侍女道:“苏家,晗灵公主未置一词,只让人好好的收起来。”
“哦?”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是几个月前刚从京都过来的苏家嫡女吗?”
“是,她还另外回礼了一双手镯。”侍女把手镯呈上。
老太太捧了那只手镯,只在手里颠了颠就判断出了是什么货,自语道:“她出手真大方。”
侍女也笑道:“身份尊贵的人,待人接物果真是不一样,晗灵公主非常有礼貌。”
老太太道:“晗灵公主已经婚配了吧?”
侍女道:“听闻与宸侯爷已互许终生,但二人还未正式举办婚宴。”
“哦……”老太太没再吱声。
“还有一事。”侍女道,“周家周茜在收了我们的礼之后,王妃又派人送了大礼登门。”
老太太道:“看来宁珂是准备让儿子娶那个周茜了。呵呵。知道了,你去吧。”
……
次日一早,苏阮被禅院里的鸟声吵醒,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世外桃源。
虽然是被吵醒的,心头却没有任何郁气,反而是兴致盎然的起了身,走到窗前推开窗门。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天空亦是纯净的白色,天地被白雪连成一片,再往远一点,就能眺望层峦层叠,青山绿水,美如仙境。
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啼声,苏阮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清新无比,像是全身都被焕然一新。
下次一定要让阿宸陪她一起过来。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秋娘敲门:“公主,王妃请您过去喝早茶,要去吗?”
苏阮道:“嗯!”
作为琅玕城权力最大的璃王府,在招待其他人这件事上绝对是主人翁的姿态。他们举办早茶宴,其他人就蜂拥而至。他们安排好座位,其他人就按次序入座,一个个都乖乖的听话,不敢丝毫违逆。
苏阮抵达时,禅房里面热热闹闹的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女眷和小孩,约么有二十几人。
因为苏阮来琅玕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这些人大多不认得,就认识几个周家人。
周茜最耀目,她坐在人群的最中央滔滔不绝,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那些深闺女子哄的对她满脸钦佩。
“晗灵公主、礼王驾到——”
众人忙起身来行礼,周茜身上的注意力全被拉走了,看着苏阮的目光更是厌恶。
“不必多礼。”苏阮大大方方的落座。璃王妃宴请这么多人过来一起用早膳,也不知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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