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粟离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竺颜截去话茬,“觉得心里难受良心不安?粟离,我真恨不得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吗?”粟离轻声道,说得很慢很轻,许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闭了闭眼,粟离再度睁开双眸,暗淡一扫而空,重新复又是满满的宠溺和温情:“竺颜,颜颜,你肚子饿吗?我让千里再去寻。”
“不用!”竺颜说的有力,她转身背对着粟离,“不要叫我颜颜,从你嘴里叫出来,我觉得恶心。”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很轻,语气仿佛飘在云间,轻轻一下,叫人粉身碎骨。
粟离的手有些颤抖。
他缓缓起身,动作速度很慢,他道:“我去水井打些水。”没有得到回应,身后的人如同一团空气,怎么也摸不着。他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到水井旁。
幽深的水井,厚厚的青苔蔓延爬上,直到洞口。澎湃的湿气汹涌而来,仿佛上前一步,便是另一个世界。
粟离望着水井里的人,努力弯起嘴角,笑。
笑啊笑啊,嘴角都僵了。
“二爷。”千里闪到旁边,轻轻唤了声,语气不忍,“您这样被爷看见了,竺颜小姐活不成。”的确,尉迟影朔对待粟离虽然平日里随性的出手没轻没重的,但一旦知晓粟离因别人的事伤神了,那个别人,绝对活不成。尉迟影朔护短。
粟离单手附在眼上:“千里,是我欠她的。”
“二爷,不关您的事。”
“若非我前往竺家,竺家怎么会引起注意,遭人灭门?她……恨我,应该。”
那个如玉的男人,全身散发着浓重的悲伤。
千里是第一次看见平日里开朗脾性乖张的粟离,有这般模样。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粟离嘴角弯起,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我这回是第二次碰到她了。”
初识,在烟雨柳城,朦胧细雨,街坊小巷,色石板,一双绣花鞋踩着舞步般的走法,跳脱地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少女单手拎着裙摆,浅浅的酒窝,甜腻死人,东张西望的,显然是在寻找可以躲雨之处。
“喂,你个大男人拎着伞做啥?不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脆的声音,如同流水触礁,是谁在说话?
粟离缩回迷蒙的眼,拿下搁在眼上的手,唇角勾起,很幸福:“千里,你不懂。”
有种命,叫做在劫难逃。
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可依旧是义无反顾。
或许,直到头破血流心死成灰方才停止前行。
千里垂头,他不懂,作为一个自小被当做杀手养成的人根本不懂感情,他只知道完成爷的命令:“二爷,早日回盛京。”
粟离跟着竺颜走,竺颜根本不肯回盛京,他也不回。
“帮……我和朔说声,”粟离素白的衣裳被一阵狂风吹得衣衫乱舞,一头青丝散开,“年前,年前,我会回去。”
“二爷……”
“不用多说。”粟离附手,踱步离去。
风,吹得更大,沙子,黄土,迷了眼。
千里将放置在剑上的手,缓缓挪开,低头,发布命令:
一、速传递给爷,二爷年前回盛京。
二、不准动……竺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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