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虽是正午时分,高空暖阳悬挂,可北风呼啸而过,发出凶狠之声,却连冰霜都冻得化不开。
如今,并不是出门的好时辰,乡村田野边却有一行马车浩浩荡荡而过,农家村妇抱了自家的娃儿出来,哈了一口浊气暖了暖手,所望之处并不是那豪华的马车,也并不是那壮硕的马驹,而是那赶车的车夫身上所穿的夹袄,真是让农家村妇羡慕非常,若是有这样的衣裳这个寒冬就好过许多,也不知是哪家的名门士族出门,好大一番排场,马车在冰雪地里走的极慢。
马车出发前,世家里的叔伯在出门前曾再三找上府来,“若女郎真是想去建康,等到明年开春去也不迟,这如今寒冬腊月怕是一路上不好走。”
这些话,王眉哪里听得进去。
“阿眉便是要去看雪景,听说此时的建康热闹非常,宫里更是每日的夜夜笙歌,阿眉前日收到谢家阿洛的书信,信中里说道建康银装素裹,或是要举行马球,当真是向往之极。”
叔伯实在拿王眉没法子,只好随了她,命令老奴备好事物,又嘱咐多带些瓜果蔬菜,王眉自小娇生惯养,口味刁钻,怕是这路上要吃些苦头。
“阿眉若真是要前去建康,便带上雪姬一同前去,路上好有个照顾。”
王青雪立在族长后侧,她比王眉只大两岁,今年十二芳龄,但比起稚嫩可爱的王眉,眉眼已是长开了些,身子弱不禁风,最是如今世人喜欢的高洁之气,叔伯也颇偏爱她,只是她身份太低,不好拿出场面,便时常让王眉带在身边,像她这样身份的,正妻是做不成的,不过好在人长得好,又会些诗书,也好在将来纳贵妾之时有一番谈资,虽说是王府的庶女可好歹也是出色。
王眉一听,往常也就算了,可这次是要去建康,她可不想让她跟在身边,气冲冲的瞪了一眼王青雪。
去建康?她是想去的,可王眉自来不喜欢她,不说这一去路途遥远天寒地冻,她许是要吃些苦头,就算是平安到了建康,王眉也未必会带她出门,一个不被嫡女认可的庶女,就算再有一身才气,也只能当做是嫡女身边的陪衬品,那些名流士族又怎会将她看在眼里?
王青雪似是害羞,低下脸去,毕恭毕敬的回到。
“我明年同叔伯一同前去建康。”
叔伯捋了捋胡子,对往王青雪的回答很满意。
王眉自来不喜欢这位旁支的庶女,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老奴深知自家女郎从小便是说一不二,硬是要前去建康,出门前备下了不少煤炭,第一日出城时,王眉还是满怀欣喜,抱着暖炉在雪地里奔走,将雪捏成球扔在侍卫的脸上,以此来捉弄取乐,可不到一日,幼小的身子便感染风寒,当夜高烧不止。
“女郎,您好些了吗?可要进些粟米粥,女郎,这去建康的路还有好长,务必不要再动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老奴唤了一声,马车里依旧是毫无声息,想到女郎前几日发了高热,今日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这时怕是累极了。
“女郎是否是睡了?还是过会儿再来。”
听到老奴走远的脚步声,少女缓缓地睁开眸子,模样稚气可爱,还未长开的小脸,一双秋水长空的明亮眸子,正是那欲火重生的王眉,她在混混沌沌之间清醒过来,看到的是老奴担忧的目光,她这才知道,她是回到了出洛阳之后高烧不退的身子里,一定是上苍怜惜她,才让她再重活一次。
“司马信,这一世我王氏阿眉不会再迷恋你,不会再贪图不是自己的东西!”
老奴又来了一次,“女郎醒了吗?女郎,该是吃药的时辰了,苦口良药要按时喝病才会好的快些,老奴带了些蜜饯果子,都是女郎在府里最爱吃的。”
“女郎?”
车厢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软软的孩童音。
“拿进来,我喝。”
这可把老奴乐坏了,在府里的时候,往岁里女郎生了病,那当是最大的麻烦事,因为女郎小怕苦,不肯乖乖喝药,一将碗送到女郎面前,不是哭就是闹得,还竟是抓了身边的玩意儿就往地上摔,哭的满满一花脸,小小的年纪惹人心疼。
这一次女郎没有吵闹,难得的将一整碗汤药喝下,出门在外巫者并没有一同跟出来,可当真是苦口,女郎的眉眼缩到一处,老奴忙将蜜饯碟子地上去,女郎吃了一块蜜饯,小脸这才渐渐张了开来。
王眉招了招手让老奴走得近些,手指了指几上的汤婆子,示意让她抱在怀中取暖。
“你可有名字?”
对于这老奴王眉是心怀感激的,不论是前世大火时的呼喊,玉宫里的相依为命,或是今世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细心的关怀对她的,均是这位勤恳的老奴,对于王眉而言,老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老奴不曾想过王眉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做为世家府邸的家奴,一般是没有名字的,若是主子钟爱的奴婢,临终前可冠以士族的姓氏入葬,这便是最好的赏赐,老眼眶里喊着热泪,不经想到往岁的记忆,她因家中清寒被迫卖入王府,这几十年来。
“在入府前曾经唤作萨嬷。”
“那阿眉今后便唤你原来的名字,可好?”
“是。”
萨嬷的眼眶里已经渗满了泪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服侍好女郎。
“萨嬷,我们已经走了几日?”
萨嬷虽是王氏的大奴仆,可上下尊卑有别,往日也不曾得到过女郎这般的礼遇,好一会儿才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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