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信曾经做过一个梦。
年少烂漫的少女奔跑到他的跟前,抱着揽住他的手臂,甜甜糯糯的一口白牙,说道:“五哥,我以后唤你五哥,可好?”
那似是他年少时候的模样,面目清冷,兄弟间看似和睦,却是与人不大好相处,此时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五哥,你快来。”
她不依不挠的,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鸟儿绕着他打圈。
或是,梦中的情景太好,醒来之后见着冰冷的寝室有些恍惚起来。
他曾在郊外寺中见过她的表姐,建康城里人人都说王氏雪姬有倾城之色。
他在眉目间一丝一丝寻找相似的痕迹。
“贵人。”
雪姬抬眸时的一瞬,侧面柔和的模样,最是得他喜欢。
“不对。”
她从来不会这么唤他。
雪姬有些失落,言语间却处处小心想得他的欢心。
离开建康城时,见她的最后一幕是如何景象,已经有些不大记得了。
在宛城之时,只传来她要嫁人的讯息,红妆十里,她与齐王之间牵扯不断。
“阿眉。”
这梦中见过的女郎,同如今安静的躺在身边的女郎一点都不相似。
至少,她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过话。
大夫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回道:“禀赵王,这姬妾似是有了身孕。”
寻大夫来的时候,下面的人没对他说明白,只说是看病的是赵王看重之人。
他本是以为这帐中的女子,不过是随着赵王身边的姬妾。
“大人受了些惊吓,一时昏厥,无大碍。”
大夫见司马信蹙眉,心里有些疑惑,莫非这姬妾还颇是得宠?
“有几个月了?”
“四月有余。”
四月,四月!
司马信心里一惊,面色一变,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她便是如此爱慕他,甘愿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了他?
王眉,她是那么一个要强的人。
如今,公子拙殁,她又被迫嫁给世子,该是如何的步步为营,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司马信靠近床榻,见她面色清淡,双手却安放在小腹上,心里五味杂陈。
王眉渐渐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只觉着浑身虚弱,她是如何坠的马车,已经一点都没有印象,连忙慌张往小腹看去。
“阿眉,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做他的阿父。”
是他,原来竟是他救了她。
为何又会是他?
“赵王,我的夫君是司马汝。”
“你当真是如此天真,以为南怀王能留的下这个孽种?”
“他不是!”
若是公子在世,他怎么忍受得了孩子被别人指着,如此冠以屈辱。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又急迫的想要证明着:“他不是!”
他们的孩子,本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平安顺畅的长大。
她突然有些埋怨起他。
他留她一个人在世,天天念着这份山盟海誓的情谊。
其实,她早该承认离了他什么都做不好。
在司马信记忆里,她永远是那个清高傲骨的小女郎,便是面对着赵子端的黑兵铠甲也无一丝懦弱,可是如今,她穿着宽大的裙衫,显出几分飘逸的味道,又是这般惹人怜爱的哭泣的模样。
司马信上前想抹干她眼中含着的泪,却被她伸手挡住,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便是她,无论变得如何,对他也是这么冷冷冰冰的。
“你先从南怀王府出来,这孩子。”
王眉抬起脸,仔细的听着他说的话。
“我要这个孩子。”
司马信将目光缓缓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公子拙的遗腹子。
“好,留下他。”
这似是一道不说穿的交易。
她要留下孩子,可以。
让他好好想想,她剔除她的傲骨都想保住的孩子,该向她索要如何相等的代价。
“阿眉。”
谢落寻进门来,见她清醒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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