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惟回到家才发现给老婆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在办公室了,想着要不要明天再补上,但在老婆不友善的目光逼迫下,还是决定回去取,免得一晚上都过不好。
赶回到青训基地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言惟却发现杜衡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杜教练,你还没回家?”言惟拿了礼物,敲开杜衡办公室的门。
“还有点事儿,等会儿回去。”杜衡指了指门口的单人沙发,“言教练有事找我?坐吧。”
言惟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马上就回去了,杜教练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比赛了,养好精神。”
杜衡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好,忙完了我就回去。”
言惟提着装项链的袋子走到大门口,顿了几秒,又转身往回走。
他刚刚看见杜衡办公室进门右手边看见一个32寸的行李箱,他以前见过杜衡往那口箱子里塞被子,也就是说杜衡根本没打算回去,就想在办公室凑合一晚上。
这怎么行呢!
虽然知道杜衡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老这么耗精神也不是办法。
言惟和妻子有一个比杜衡小四岁的女儿,在美国读博,每次看见杜衡他就想起自己闺女,两人差不了几岁,自己家那傻妞整天没心没肺的,到处玩,而杜衡每天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办公室,需要她操心的事情一大堆,这一个赛季就没放过几天假,言惟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杜衡正在看沈阳东进队这个赛季的比赛,虽然此前教练组已经做过了充足的分析,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点开了东进队的比赛视频。
杜衡一边看一边在自己足球空间里构建起比赛模拟画面,现在她可以随意操控足球空间,而不用特意等到睡着之后,并且足球空间开发出了一种新型功能——模拟比赛,眼睛所看见的比赛都能真实地反映在足球空间里。
一方是不同的对手,另一方是固定的U19队的球员,通过足球空间里这个模拟比赛功能,杜衡可以近距离,更直观地掌握到两支球队的优缺点和战术细节,方便她在制定出更有针对性的战术。
足球空间里的比赛进行到一波紧张的反击时,突然又响起敲门声,杜衡不得已从空间中退出来。
一开门,看见又是言惟,她有些惊讶:“言教练你怎么又回来了?又落东西了?”
“不是,我来看看你,你今晚上不回家了?”
既然被言惟点破了,杜衡也就不用掩藏了,“嗯,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在办公室还能做点事。”
言惟走进来把礼品袋子搁到沙发上,“你这个状态多久了?”
“什么?”
“失眠。”
“没……”杜衡正想说没有失眠,一对上言惟的眼睛,话就说不出口了。言惟虽然平时笑呵呵的,一副遛鸟听戏打牌老大爷的模样,但杜衡知道言惟的眼光很毒,看人看事都准。
教练组一起分析其他球队的比赛,言惟看上十分钟就能看出问题;平时球队训练也能一眼看出球员的问题;在她刚上任的时候,他就提醒过她要注意这批球员的心理状态,他们是在俱乐部保护下长大的,抗压力难免不足,心理素质不好的怕是要走歪。
果然,就有一个走歪的。
“也没多久,就这几天。”杜衡捧着水杯靠在窗台上,飘起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润润的。
“我想也是。”言惟说,“是从程少南那件事曝光之后开始的吧。”
杜衡点头:“虽然假球跟我们没关系,但是程少南是我队里的球员,我总有一种……跟我脱不了关系的感觉。言教练应该知道我在做足球教练之前是做心理咨询师的,程少南这种我见过不少,出了事之后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在他身上多用点心的话,就不是这样了。”
程少南走的时候队里没有几个球员去送他,杜衡跟王长歌、宋卫他们一起送他到了大门口,程少南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个眼神就像是《无间道》里陈永仁被选上做卧底回望警队的眼神一样。
留恋,不舍,不甘,迷茫。
言惟明白杜衡的心情,说:“你太忙了,全队有二十个人,你不可能把精力放在一个球员身上。你不要太责怪自己,我们也让队里的心理医生给他看过,最后还是这样只能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见杜衡不说话,言惟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年轻,见得少,又是第一次做教练,遇上这种事肯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言惟轻咳一声,说:“其实现在这些球员的环境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我们那个时候啊,专业足球场都没多少,草皮还烂得很,跟菜地一样,经常一场球踢下来,头发,身上,鞋子全都是沙子,洗澡都要抢水,抢不到就洗不了。那个时候我也才十多岁,半大的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遭这个罪,想过很多次要逃跑,跟几个队友偷偷摸摸地设计了好几份路线图,后来一份没用上,你猜是为什么?”
提起往事,言惟的笑容格外温柔,杜衡想了一下,说:“因为你遇上了一个好教练?”
“聪明。”言惟继续说,“他是我我从体校进俱乐部后遇到的第一任教练,叫徐山,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十年代他是有点名气的。他带我们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是被俱乐部硬请来的,脾气又臭又硬,可没你脾气好,每次训练我们那心情就跟上坟一样,有什么做不好就会被骂,要是敢顶嘴还会被打两下,对我们非常严格,可以说是苛刻。但是这么多年,我遇见过,合作过不少教练,让我最佩服的还是他。”
“其实我十多岁的时候跟程少南他们一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想要出人头地,挣大钱,买大房子,开豪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家里孩子又多,爸妈才送我去体校的。体校是半封闭式管理,被关了几年,突然放出来了,看什么都新鲜,别人一勾就跟着走歪了。抽烟,喝酒,打牌样样都来,也不好好踢球了,也不认真训练了,就觉得那种生活特别美满。有次抽烟被徐教练当场抓住,挨了顿打,我不当回事儿,后来被逮的次数多了,挨的打也多了,我更不当回事儿。”
杜衡很难把那个抽烟喝酒的人跟言惟联想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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