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看不到月色的夜,深暗的黑总是令人感到不舒服,隐隐地,似乎会发生什么事。
太昊的房里一片漆黑,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告诉他,纱帐里的人此时正睡得深沉。阵阵甜香由门外浸透进来,疯了似的在这狭小空间里散开。
薄薄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纤细的黑影闪身入内,轻巧得犹如黑夜里行动的猫,蹑手蹑脚朝床边移动过去。
“嗳……古大哥……”黑影轻声呼唤,纱幔后许久没有动静,便又大着胆子提高声音唤了声:“古大哥?古太昊?”
来人不正是傍晚太昊所救的萧楚?
确定床上的人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萧楚勾起嘴角,得逞的笑容。
“嘿嘿,真是多虑,凡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我的独门迷药?”此刻看去,少年清丽的脸带上了妖魅,在夜色里几分诡异,几分俏皮。
“古大哥,说实在的对你做这种事并非我所愿——谁叫你武功那么好,似乎挺有用武之地嘛。刻下小爷面对的可是性命之虞,又不能跟你说实话,别无他法只得用夺魂咒把你变成我萧楚的傀儡人偶啦!”萧楚伸出手去掀帘子,心情很好地继续自言自语:“放心好了,跟了小爷,小爷不会亏待你,瞧你的脸长得真不错,都能与狂夜澜那个大混账一较高下了呢!小爷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刚摸到帘子,猛地从里边伸出只手来,惨淡的颜色比鬼脸还要苍白三分,一下抓住萧楚的细腕。如此突如其来,再看那手老实不客气,有多大力气便捏多大力气,一瞬间还以为是死人僵硬的枯爪,于昏暗中骇人至极,饶是萧楚也不能免俗地被吓个半死,大叫起来。
这么邪门,萧楚觉得他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当下浑身僵硬,面色青白宛若死灰,被握住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他咽下一口唾沫,牙齿阵阵发凉。
帘子里传出两声低笑,阴森森的声音里不难听出调侃:“想带走这孩子我没什么意见,但至少得先问问他本人的意思罢?”语毕手跟着一松,萧楚不察,一心想着要抽回手拼命使力,结果便是狼狈摔倒在地板上。
“痛痛痛……”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揉揉摔疼得屁股才是当务之急,看来明儿个肯定要青一块了。
纱幔被缓缓掀起,露出天瞾绝艳的面容,笑盈盈看着坐在地上的萧楚。
虽说天瞾拉开了帘子,然而四周的黑暗掩去了细节,萧楚坐在地板上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与身上白衣。
墨黑长发在白袍上蜿蜒,黑白反差在微弱光线中透出一股浑然而成的可怖,凉意直浸透到人灵魂深处去。
萧楚把杏仁儿眼瞪成了铜铃,听到声音之时已经猜到那人身份,刻下心中惊恐更甚,萧楚倒抽一口冷气,惊道:“是、是你!”
怎、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看着他进房之后没再出来过,这会儿为何会在古大哥的床上?
而且……迷香对他没用!
天瞾稍微往前探出了身子,面上倒不见责怪之色,有的只是让人摸不透他想法的浅笑。
“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之时出来散步啊?”神帝靠近少年,莹白指尖勾起少年尖细下巴,一字一顿地说:“小子……想动本帝的人,你还未够道行,嗯?”
“乖乖坦白罢,你到底是什么人,缠上我家小昊儿有何目的……?”辛辛苦苦养大个孩子容易吗他,竟然打算就那么用“夺魂”那种低级卑鄙的下等妖咒,把他的小昊儿变成行尸走肉般、只会听从下咒者命令的活死人?俗话说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啊!以为他这个北方帝是当假的麽!如此想着,天瞾就一肚子火气。
压低的嗓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魅惑,萧楚脑子开始不清不楚,恍惚间只嗅得鼻间缭绕的香气淡雅然而却又强烈,揉了耳边似远似近、仿佛在勾魂的人声充满磁性,一滴滴汇成天下间最甘香醇美的毒药,即便是浅浅一口,就能令人深陷其中要求更多,不能自拔。
迷蒙的眼神刹那清澄,萧楚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这危险男人推开,顾不上狼狈迅速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猫儿眼瞪着天瞾满是戒备。
「哦……」
天瞾挑挑眉毛,细长的狐狸眼眯起,不着痕迹在打量不远处有如小动物般竖起全身利刺的少年。
“你对我下摄魂咒!!”萧楚总算看清楚了,白衣男人斜卧于床榻之上,看似慵懒的姿态,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如此强烈。与生俱来的野性在他脑海里大敲警钟——这男人,绝非好惹的主儿!
一双金色瞳仁在黑暗中闪着危险的光,魔性魅惑与神圣高洁两种极端的气质,在这男人身上却毫无矛盾违和之感,仿佛那便是他浑然天成的特质。
萧楚好不容易将胶着在那男人身上的视线移开,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轻易跟他目光交接,亦心惊此人竟厉害至斯,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几乎把他的心魂都摄了去!
光线的昏暗并不妨碍天瞾的视力,将少年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天瞾笑得狭促,道:“嗯,萧公子头上那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蛮可爱嘛……还挺适合你的麽,果然如我所想,看来萧公子并不是人类呢。”
“我说的可对麽?小狐狸精?”
萧楚大惊失色,反射性抬手去遮掩,触手是温暖的细细绒毛,再探到身后,摸到自己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虽然挣开了这男人的摄魂术,但他竟然、竟然几乎被打回原形?!
看他慌乱失措的模样,天瞾低低笑出声来,听在萧楚耳里只觉刺耳非常。
“你——笑什么!”横竖都被看穿了,萧楚也不再客气,狠狠道,“是啊,本少爷就是狐精又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凡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对我纠缠不清,总来碍小爷的事儿!”
天瞾像听了什么笑话般,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我对你纠缠不休……?哈哈!”他道,“你这小小狐妖真有意思!小昊儿那孩子为人就是太过正直,眼里容不得一点污垢,他对你舍命相救或许真是管了你的闲事,邀你同行亦出于他的古道热肠……”
萧楚气急败坏打断他道:“我本来要走,是你不让我走的!”
少年的辩白只换来神帝一声冷冷嗤笑。
“那些杂鱼离开之后,我可不记得有强留你的意思喔,那时候你怎么不走,倒拉着小昊儿称兄道弟的亲热得很嘛?”天瞾缓缓地道,“再说小昊儿救了你,你不知感恩便算了,不走也罢,还三更半夜的潜入小昊儿的房间,欲将他变成活傀儡供你驱使——我阻止你这妖物对他下毒手,还是我纠缠不休,妨碍到你了?”
语气虽淡,字字句句却有如利刃,将萧楚堵了个结结实实。小狐狸瞠目结舌,显然气得不轻,但说不过人家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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