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白晓曦是秋泽庆的第几个女朋友,只知道他的上一任女朋友是徐慧,比秋泽庆大五岁,她的妈妈怕她成为剩女,天天帮她找相亲对象,最后跟秋泽庆慢慢脱离了联系。秋泽庆并没有纠缠她。
白晓曦是被毕威无意间带到秋泽庆身边的。毕威本来只是带白晓曦来见识一下摇滚乐队而已。
有一段时间,鸭子窝乐队遇到了麻烦事,但最后终于很麻烦地解决了。队长李嘉俊想庆祝一下,他决定组织举办他在巴州大学的最后一次演出。这次他们决定上一首他们没有表演过的新歌《HandofSorrow》。
喇叭里大声播放着这首歌。女歌手悠扬、伤感、柔弱的嗓音在教室上空飘荡。仿佛在一场血腥的战争后,烟雾遮暗了天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绝望地寻找她的孩子。
秋泽庆坐在第一排座位上,随音乐摆动着脑袋。他对摇滚乐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要一听到摇滚乐,他就变得兴奋起来,他自己也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这里是鸭子窝的排练基地,是综合楼宽敞的407教室。综合楼是公用的教学楼,学生的流动性大,所以常常有陌生校友进来看看新鲜,坐一会儿又离开。如无特殊情况,教室里总是保持十来个客串人员。
歌声到达高潮的时候,门开了,乐队的编外人员毕威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生,好像一朵柔弱的蒲公英,在音箱弥散出的清风一样的嗓音中,轻轻摆动。秋泽庆没见过这个女生,觉得她是一个给人一种特别感受的女生。
只见毕威带着那女孩与方小杰打了招呼,相互交流了起来。在音箱里的架子鼓与电吉他的声音下,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可以看见,那女孩望着正在演奏吉他的方小杰,带着腼腆的笑。
秋泽庆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说是柔弱女生吧,看起来却不觉得可怜,而是带着甜美的笑;说是快乐少女吧,却没有那种傻气。
那女孩与方小杰交流了几句,就在毕威的带领下,走到了秋泽庆的桌子的前面。毕威向那女孩介绍了秋泽庆,秋泽庆望着她,说“你好”。那女孩斯文而灿烂地一笑,那笑的光芒就向秋泽庆扑过来,秋泽庆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腾一跳。秋泽庆顾不上礼节,只是任由自己被她迷住,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笑容。毕威正要向秋泽庆介绍她时,她抢过话头,说道:
“我叫白晓曦!”
白晓曦,一如她的名字,纤细轻盈。她轻轻地飘到第二排的一个座位上,慢慢环顾着四周,欣赏着乐队的场面。
秋泽庆知道,就在刚才白晓曦那笑的光芒扑过来的时候,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体验到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整个世界变成了令人愉悦的明黄色调,无比美好。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音乐放完了。李嘉俊把照明灯关掉,只留下照亮台上的射灯,然后和方小杰、张兆龙和乐队的一名贝斯手,一起演奏了一曲《光辉岁月》。毕威拿起麦克风,用粤语唱起来。如果不看他,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一个活的黄家驹站在你面前。
接着,他们演奏了BEYOND的《情人》。在缓和的伴奏和毕威沧桑的嗓音中,秋泽庆偶然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他右后方,约四五个空位距离的白晓曦。她专注的脸被舞台上昏暗而黄黄的灯光照映着。她聆听得很认真,没有发现秋泽庆正在看她。秋泽庆回过头,假装继续听歌。
几首歌表演完,后面就是枯燥的新歌排练,于是,秋泽庆、白晓曦、毕威和其它客串人员就离场了,途中聊的都是一些吉他知识。秋泽庆感觉到,白晓曦不是毕威新交的女朋友,他们之间也没有要交往的意思,要不然为什么不趁着天黑打情骂俏呢?
毕威要护送白晓曦回女生公寓。告别的时候,秋泽庆对白晓曦诚恳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白晓曦微笑着,客套地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再见!”就转身和毕威一起离开了。
秋泽庆独自回宿舍。他的耳边一直盘旋着《情人》的旋律。从那道笑的光芒扑过来起,他走路时,是愉快的;吃饭时,是愉快的。总之,做什么事都是开心的,因为他遇见过一个美丽的女孩。他遇见任何一个人,熟的和不熟的,都开心而友好;在跟任何人聊天、开玩笑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只是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在他们面前尽情表演发挥。因为他觉得,正在和他们逗乐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种无法与人说清,与人分享的幸福感。前段时间,他还会寻找路过的美女来欣赏。而现在,这些美女仍然漂亮,但他已经不屑一顾了。再漂亮的脸蛋、再有曲线的身材都代替不了心里的那种感觉。
过了几天,那种幸福感开始出现了焦躁的味道。从此,秋泽庆不管是在上课,还是吃饭,还是走路,都心不在焉,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日夜变化,数着心跳,梳理从脚一直蔓延到脑门的发热的螺旋形能量。那是一股轻微而紧抓住他灵魂的痉挛,让他坐立不安,让他不能像这样上课,不能像这样与同学们瞎混,不能像这样度过。他只要走在校园,都四处张望,看能否碰到。有时有空故意坐在女生公寓门口的花坛边上,看能不能偶然看见。他发现,他们学校穿白衣服的女生挺多的。后来又每天去乐队,假装欣赏摇滚,看她是否会再次出现。每当乐队在进行枯燥的排练阶段,客串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
他心里的这种感觉,像是一种秘密,不想让毕威知道,不想让别的任何东西掺合进来改变了它的成分。但他很想对那女孩亲自说,表达那种感觉是多么特别。很想让那女孩知道,她自己是多么特别。
他回想着那女孩的模样。他只见过她一面,只对她的脸庞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他很清楚的是,他被这个模糊不清的印象迷住了。他想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五官,这样,就能还原出记忆中她的样子,然后,就能在脑海中偷偷地看她了。
他想知道她是否单身,是否正在与一个男生约会而无暇出现在他的眼前。有一次,他上课快迟到了,就花了两块钱,乘坐学校的电动代步车去教学楼上课。偶然看见在路边的一家快餐店座位上,一个白色女孩的身影与一个男生面对面坐着。但他没看清。秋泽庆的五脏六腑剧烈地蠕动。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下午了。407教室的观众席上还是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秋泽庆坐比较靠后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乐队演奏。但他没看见乐队,也没听见音乐。他不想让这个梦这么快就破灭,也不想让这种极度的幸福感成为自己荒谬的耻笑。就这样发呆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想通了——“假如她真的在一场甜蜜的恋情中,我祝她幸福。这么美丽的女孩,我不正想让她幸福吗?而假如她是在被一个男生纠缠不清,或是恋情不愉快,我会去解围。”这样想,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接下来,他就想知道,白晓曦是否真的有男朋友。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那白白的衣服让他眼睛一亮,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白晓曦。乐队正在演奏,无暇迎接她,不过,台上的几个人都一边奏乐,一边热情地用眼神示意她找个位置坐。白晓曦望向座位这边,秋泽庆猛然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向白晓曦招招手,白晓曦就笑着跑过来了,坐在秋泽庆右边,隔一个空位。演奏的声音太大,秋泽庆又不想对他心中的天使大喊大叫,就只是笑着看她,希望能把自己心中的感受,通过眼睛告诉她。可是,白晓曦只是说了句“又见面咯”,就高兴地看演奏了。
秋泽庆盘算着,要是这样坐下去,要么女孩中途离场,要么,顺理成章地,他和白晓曦、以及乐队的朋友们一起吃饭——都不是他想要的。如果找个机会,和白晓曦单独说话,就必须和她一起中途离场。但现在肯定不行,她才刚来,肯定不想马上就走,得多等乐队演奏几首。
一首曲子演奏完了,方小杰走过来,大方地笑着问白晓曦:
“今天怎么一个人来,毕威不在?”
“我刚在综合楼上完课,顺便过来看看。”
方小杰笑着会意地点点头“哦”了一声,转身过去的时候,顺便给秋泽庆使了个眼神,又回到台上演奏。
秋泽庆数着,第四首曲子了。这时候是最佳时期。他果断地凑到白晓曦耳朵边上,说:
“这里面好吵,我有事情想给你说。”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白晓曦觉得有点意外,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会有什么事情想给我说。不过,她还是站起来,离开座位。秋泽庆和白晓曦一起出去的时候,向台上正在演奏的人挥手做了个再见。台上的几个人,点点头,带着诡异的笑。
白晓曦跟着秋泽庆走下了综合楼,很奇怪他要说什么。白晓曦把她领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里面有一些小小的圆玻璃桌,配着一些不锈钢凳子。里面有些人坐在凳子上喝饮料。秋泽庆看着白晓曦说:“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白晓曦感到莫名其妙,说:“啊?这么客气!那个,我请你喝好不好?”
“是我带你来的,应该由我请,对不对?”说完,就去服务台点了两杯咖啡。
然后他们就聊了一些乐队的事情,还有吉他的知识。然后,就聊到了秋泽庆自己。
“我觉得你和你在乐队的朋友不一样。”白晓曦说。她的声音孱弱,偶尔有点发颤,听起来很斯文,但语气很自信,说话干脆。所以,她纤细的声音并不那么容易被周围的声音吞没,让人很容易听清她表达的是什么。
秋泽庆想知道白晓曦说的是什么意思。问:
“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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