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忐忑。
——还是不要去了吧?
他想起凌晨方才的眼神如一头受伤的小鹿,心里一阵抽紧。
——唉,还是去吧!他向来是让着晨妹的,哪怕自己没有做错。总不能这回自己犯了错,反倒没勇气让着她了。
蒋坤刚打定主意,三丰和虎子就闯了进来:“好了好了,没事了!东西没丢,在凌师父那儿呢!”
三丰道:“阿坤,你平日不是这样爱动气的人,怎地现在和晨儿计较起来?”
蒋坤心中五味杂陈,道:“我去找她。”
来到凌晨与青鹞的住房,却只见到青鹞一个人。蒋坤纳闷道:“你晨姐姐去哪里了?”青鹞撇撇嘴:“不晓得咧!急匆匆地就出去了。”忽然觉得饿,“阿坤哥哥,咱们下楼吃东西吧!做好了饭菜,晨姐姐也就该回来啦。”
蒋坤也没有别的法子,回房去叫另外几人。虎子尚不觉得饿,凌天行要等凌晨,便只有三丰一道去。
不多时饭菜上齐,蒋坤心中记挂凌晨,吃得索然无味。青鹞与三丰聊得开心,不时与他说笑,他也不得不应答几句。
蒋坤心不在焉的时候,凌晨已经回到了客栈。一进门她就瞧见了坐在角落的三人,原本想过来打个招呼,但听得青鹞一口一个“阿坤哥哥”,凌晨便气不打一处来。远远看到蒋坤和青鹞说笑,凌晨一咬嘴唇,悄悄走掉了。
少女的心事便是这样奇怪,为着一个男子变得喜怒无常。随时可以生他的气,也随时可以忘掉自己的委屈。最平常的一句话一个笑容,也牢牢记在心中,当做自己独有的秘密,幻想着他那样的神情只对着自己;若是发现还有旁的女孩也得到同等待遇,心内自然醋海翻腾。奇异的自尊让她不肯放下架子去同蒋坤说个明白,气鼓鼓地转身便去找洪二虎了。
洪二虎见她神情有异,大为惊讶。凌晨一屁股坐下:“虎子哥,你的青鹞妹妹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嘛。你和青鹞不是也玩得很好的么?”
“我……”凌晨犹豫了一下,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怎样才说得清。
洪二虎到底年长几岁,一瞧这状况,再一想方才的情形,心中明白,不由得乐了:“你担心啥?你还看不出来,青鹞的心在三丰身上么?”
凌晨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啧。青鹞是我妹妹,她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凌晨心中忽如大石落地、乌云尽消,顿时又笑逐颜开。可是又一转念:要是坤哥喜欢青鹞,那可怎么办?托着腮又开始发起愁来。
她自然不会把这一层说出来给虎子听。
放下一半心事,凌晨终于想起自己的爹爹来了。一整日在外奔波,也不知道他都去了哪里,是不是还在找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云记布庄?
都过去这么久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何苦那么执拗呢?凌晨一面心疼爹爹,一面觉得那个约好见面又自己消失的家伙太不讲义气了。
她敲敲门,凌天行果然在屋内。见女儿脸色好了些,凌天行也安心许多。
“爹爹,你今天又去找那个布庄了?”
“是啊。”凌天行摇摇头,表示没有收获。
凌晨望着父亲,忍不住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爹爹,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云记布庄?不去找不成吗?我们一个又一个地方地走,这么辛苦,连要见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那个人再重要,也不该不说一句话就走了呀!我们回岛上不好吗,或者跟着坤哥回云南去?”
凌天行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叹气道:“罢了,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原来与凌天行有约的,并不是那布庄的主人,而是一名素昧平生的妇人。
大约十六年前,凌天行游历广西时,在山野之间遇见一名奄奄一息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名约八个月大的女婴。妇人遭人追杀,逃跑时摔伤了腰,后来又遭毒蛇咬伤,待凌天行发现她时,已是面目青紫,脉息微弱,虽勉力救治,仍然无力回天;幸而女婴无恙,凌天行抓了只野山羊,学着挤了些奶喂给她吃,小婴儿竟也慢慢恢复了元气。妇人临终前将婴儿交给凌天行,拼尽全力说出要将孩子送到雷州云记布庄几个字,凌天行问她姓什么,她说姓凌,言毕就咽了气。因为那妇人发热度烧得迷糊时不停地说“晨儿!晨儿!苦命的孩子!”,凌天行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凌晨”。
“那妇人到底是不是你娘亲,你生身父亲与那布庄有没有关联,你为什么会流落到山野之间,至今我也不清楚。这一段太凄苦,爹总担心你知道后心思重,一直没有对你说,想着由我来承担就够了。现在看来,也许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凌晨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四个字了?”
凌天行点了点头。
关于她的身世,所有的线索,只有四个字——云记布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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