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过爹娘姐姐。我连自己爹娘的一面都没见过。”凌晨轻声说。
“可你不是跟齐大哥说,要出来找爹爹吗?”
“那是把我带大的爹爹。”
和顺明白了。这特别的女孩子,果然有她特别的故事。
他回身看了看往晒谷场走来的人群,道:“他们要来点火了。咱们换个安静的地方?”
凌晨点点头,跟他绕到和顺家后不远的小土坡上。那里有个简陋的小亭子,平时给砍柴人歇脚用的,又是个避风处,这会儿正清静。
和顺把歇脚的石凳擦了擦,给凌晨坐下。静默了一会儿,凌晨才又开口:“我现在的爹爹也不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们这一趟出岛,本就是来找他们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同和顺说起这些事情。连青鹞和沙华,她也没有全盘托出过。
和顺只是耐心地听着,偶或在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插一两句话。
“……就是这个样子。原想着去保定的,现在这个状况,看来是去不成了。”
“我娘是保定人,小时候我常常跟着她去舅舅家玩儿。”和顺道,“不过你说的布庄,真是没有听说过。明后天要是官军没啥动静,我再陪你进趟保定城。”
“谢谢你,顺子哥。你还得给义军帮忙呢,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没事儿,我不在,还有阿彦他们呢。”
“顺子哥,你爹娘……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和顺静一静,方道:“都是很老实的好人。”和大叔是庄上唯一的铁匠,收了几个同族的子弟为徒,手艺好、人也实在,临近的郊县村庄多有人慕名来寻。和大婶帮着打理铁匠铺,偶尔也替人做绣活。和大叔觉得体力活太辛苦了,一心想把顺子培养成读书人,谁料他自幼调皮,根本静不下心来读书,只对摆弄铁器感兴趣;最后无可奈何,只好把手艺教给儿子。虽然家里没什么地,铁匠铺挣的钱维持生计倒也不成问题。
顺子十二岁那年,十六岁的姐姐原本要出嫁,许的人家也都说好了。谁曾想成亲前一个月,一场大病夺去了姐姐的性命。顺子的爹娘几乎被这一变故击垮了,和大婶卧床不起,一年后也随爱女而去。和大叔无心操持活计,打铁时心不在焉,一锤砸在自己手腕上,从此铁匠活只能交给顺子和几个徒弟。丧女丧妻的和大叔郁郁寡欢,两年前病逝,留下顺子一个人。因此顺子就有些一个人闯天下的脾气,无牵无挂的,凡事必得自己乐意才肯去做;若是在研究新铁器时突然来了客人,就是把金子放在他眼前他也未必肯接活。他的族弟和彦为此很是头疼,但毕竟铺子的老板是和顺,手艺又最好,客人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上一等,或是隔天再来。
“看不出来,你这老板脾气还挺大。”凌晨微笑道。
“哈哈。阿彦不止一次抱怨了,可我就是这个性子,没办法。”
“那你整天都琢磨什么呢?”
“等着,我给你看看。”和顺来了兴致,跑回屋里鼓捣了一会儿,拿着根长管子过来了。凌晨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别看它是根黑漆漆的管子,里面可有玄机咧。”和顺很是得意,“看好喽!”他把管口朝向外面,不知拨动了哪里的机关,顿时发出“嘣”的一声。
一霎间,凌晨眼前绽出了绚丽的焰火。她惊喜地站起来,注视着那在夜空中盛开的小小的花。
和顺笑道:“怎么样?”
“真好玩!”凌晨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直到焰火燃尽,凌晨还是恋恋不舍。和顺抖抖那根管子,道:“这支是小的,有一支大的,我给齐大哥拿去发信号用了。”
“你能琢磨出这样的东西,真有本事。”
和顺嘿嘿一笑:“这不算啥,我还有更厉害的。那个可就得在战场上用了。”
凌晨刚要说话,忽听得“嘣”的一声响,比方才还要剧烈得多。循声望去,山谷的上空也绽出一道明亮的焰火。凌晨道:“怎么,那边也有人在放烟火吗?”
她别转头来看着和顺,却在火光中瞥见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那是我的焰火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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