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骁回到东厂时，便听闻有两名番役无故失踪了，当值的时候突然消失，再也没出现过。怪就怪在守卫如此森严，竟没有人看到他们的行踪。
就算用脚趾头想，马骥骁都知道是谁干的。他抬眼看唐宴月，道：“他们得罪你了？”
唐宴月道：“却不是得罪我。他们舌头太长了，叫人浑身不痛快。”
马骥骁心下了然，淡淡道：“那便是他们活该。”
“只是又空出两个缺。”
“也不是什么难事，从卫所抽调两个就是了。”
唐宴月忽然轻声道：“还是老样子，嗯？”
马骥骁点点头。
唐宴月道：“也许你可以对她好一点。”
马骥骁本可以不搭话，却还是道：“我办不到。”
“你仍然恨她。”
马骥骁点点头。
唐宴月难得地叹了一口气，道：“亲姐姐你不认，反倒相信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你怎么会是外人？”马骥骁笑道，“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唐宴月想一想，也笑道：“想不出来。”
“前几天你说的事，安排得怎样了？”
“不急，差不多该有回音了。”
京城。蒋鲲家的小厮蒋材回到距宅子不到十丈远的地方，正瞧见一群人围拢来，不知在看些什么热闹。虽然少爷平时不许他们凑热闹，但这会子少爷不在，蒋材好奇心起，瞅了个缝儿，钻进去看。
只见一名少女披头散发，头上插个草环，衣衫破旧，哭得鼻红眼肿。蒋材见地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自己虽不认得，也看出这姑娘是一副要卖身的样子，忙向身旁的人问道：“大叔，这好端端的姑娘家，怎的要卖身呢？”
“说是爷爷过世了，没有别的亲人，要卖身换些丧葬钱呢。要十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就是没人出价，唉。”
蒋材起了同情心：“真是怪可怜的。”想到蒋家只有自己和蒋原两个男佣人，做事总是粗手粗脚，多有不便，当下起了买下这姑娘的心思。又不敢自己做主，匆忙回到蒋府跟蒋原商量。
蒋原听完，道：“少爷早吩咐过，来路不明的人不得接近。这姑娘什么来头都还不知道，你我哪能轻易做主？”
蒋材道：“少爷进营一趟总要三五天才回来。等他回来，那姑娘恐怕早被别人买走啦！我打听过了，京里买个仆人怎么也得三五十两银子，再没这个价的。”
蒋原似有所动，但仍有顾虑：“十五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
“可还在少爷准你使用的数目内，对不？阿原，就当发发善心吧！”
“这……”
“少爷责怪下来，就说是我的主意。府里没个女的，实在不像话。你我那手艺，少爷能忍到今天就很不容易了。”
蒋原也觉在理，思忖再三，终于还是跟着蒋材出门，将那卖身的少女买下。她千恩万谢，口中连称“多谢二位老爷！”直叫蒋原蒋材难为情起来。
少女将丧葬的银两的一半给了在场的一名大汉，道是请他代为料理祖父后事，完事后再付另一半。交代完才向蒋原蒋材道：“二位老爷！从今起我就是你们的人了。”
蒋材一时臊红了脸。蒋原道：“姑娘别这么着，我们也不是主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用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道：“小安。”
小安没有别的亲人，也没有什么家当，蒋材收拾出一间下人房，又翻出一套旧了的男式佣人衣裳，让小安暂时换穿用。小安也不挑拣，手脚很是勤快。
蒋原生性谨慎，但见小安性子柔顺乖巧，隔天起也慢慢开始教她做事。除了蒋鲲的房间不许进，其他地方小安都慢慢熟悉起来。
蒋家的主人——右掖军监枪内臣蒋鲲，此刻正在神机营内和工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工匠拿起架子上新样式的火器，有几分得意地向蒋鲲展示着它的用途，蒋鲲认真听着，不时回应他几句。
来这里也快四个月了。起初张永对蒋鲲不太待见，虽说名义上是从锦衣卫调过来，却是让他从给工匠打下手做起，每个人对他都是呼来喝去的。蒋鲲心里清楚，张永这一出总有因由，故而也就本本分分地，人家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完全不像一个当过锦衣卫百户的人。张永暗中派人留意，倒也欣赏他能屈能伸，给手下打了招呼，大伙渐渐地对蒋鲲也客气友善许多。
工匠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蒋鲲认得那是中军手下的把牌官王平，便打了个招呼。
王平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句，道：“蒋大哥原来也在这里。”
“兄弟怎么这副神情？莫非是中军大人派了什么棘手的事务？”
“这倒不是……”王平把蒋鲲拉到一边，悄声道，“蒋大哥可知道霸州民乱之事？”
“有所耳闻。”
“这群乱匪顽固得很，怎样都不肯投降。打了跑，跑了回来继续打，反复将近一个月，恼人得很！我听说张公公向皇上请缨，要派神机营的弟兄助阵，平定民乱。”
蒋鲲有些不是滋味，那群“乱匪”里，就有他的好兄弟齐彦名。
但他仍旧面露不屑之色，道：“没想到这些个乱匪还有点能耐！不过再大的能耐，也奈何咱们的宝贝不得。却不知你在发愁什么？”
王平道：“不知大人会派哪些人前往啊。咳，放在平时，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为国效力嘛！只是我内人近期快要临盆，碰上这种事……”
蒋鲲道：“弟妹吉人天相，你且放心就是。”
王平又絮叨了几句，方才离去。
蒋鲲思忖着，若真如王平所言，此事说不好会落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再要与齐彦名联络，就十分艰难了。因此匆忙告假，回家中收拾下要紧物事，以防万一。
他步履匆匆地走进自家院内，忽然见着一个面生的女子，正低了头细心地给院中的兰花浇水。蒋鲲警惕起来，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中？”
女子一惊，抬起头来，有些羞赧地道：“见过少爷！我叫小安。”
蒋材忙上前将来龙去脉解释一番，蒋鲲虽不满他二人自作主张，却也没工夫责骂。匆匆问了几句小安的情况，便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