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着一个爱自己的人,彼此不能在一起是生不如死。爱着一个不可能爱自己的人何尝不是生不如死呢?
颜清墨与蓝尔欣在各自的生活中挣扎沉沦之时,宋思晗也备受道德与不得意的煎熬。近些时日以来,她频频在工作上出错,宋燮已不下三次提醒她,可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闺女,又鉴于清墨刚回国,怕是两小口缠绵,也不好多做批评。
蕤馥懿自是看不下去了,望着她日渐削瘦的双颊,知晓她的日子过得远不如报纸上刊登的甜蜜。身份尴尬的她首次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恼怒颜清墨,又讨厌宋思晗意志的薄弱,才不过短短几十日,便被勾去了魂,真是……
“为何不放手?当初你和他约定结婚的条约中,不是有一条言明了不可爱上对方、侵犯对方恋爱的自由吗?难不成你现在后悔了?”
宋思晗从宽大的屏幕后疲惫地抬眼,破碎的落日余晖照射进来,聪明地为失意的人增添上一件免费大衣。“后悔么……好像是有点……也许不止一点点了……”宋思晗自嘲地笑,垂下头,任由发丝遮住自己的脸。双肘搁置在红木桌上,纤细的手指缓慢有力地按摩着太阳穴处。她想露出一点点笑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难过到笑容都强挤不出了。
“……你爱上他了。”蕤馥懿像在笑,仔细看,却唯有从中读出不甘、失落、伤悲、无奈与不得不放手的懦弱。撇开地位、家庭的差别不言,单单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这一条,在如今的社会,就注定她蕤馥懿要输给颜清墨了。
“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啊,蕤馥懿。”宋思晗想哭,偏偏眼睛干涩着就是没有液体滋润,又疼又灼热,“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放手,却也知道强留着也只是一副躯体。还是不愿与我触碰亲热的躯体。”
蕤馥懿心脏狠狠地收缩,肺部似乎失去了功能,一吐一吸都变得格外困难。她心疼她的不幸福,更是为她两次注定失败的单恋忿忿不平。优秀如她,是不该得到这些的。
“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当初就不该开始。早放晚放皆是放,不如早点放。”这些道理蕤馥懿不信她会不懂,只是某些时候,人就是爱钻死脑筋,等着局外人点破,“现在离开,你还能赢得他的尊重和刮目相看,若是强留,只有鱼死网破。女人,该活得潇洒点。”
宋思晗重重点头,浅薄的声音从厚重的发丝后传来,她带着浓浓鼻音失神地言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早猜到会是这么一结局,我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何尝看不透这一切?只是……你不知道,陷进去了,就潇洒不得了。”
宋思晗打开家门,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不点灯,鼻子已先一步品到烟草的味道。她站在门后半分钟,等着有人走过来,点开灯,拥抱她,浅笑说,“你回家了。”等了半分钟,也未等到片刻的动静传来,她终是死心了。“啪”地亮灯。一眼看见颜清墨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两个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
“清墨。我有话对你说。”
出乎她的意料,颜清墨灭了手上的烟蒂,沙哑着嗓音说,“正巧,我也有话对你说。你先说吧。”
他也有话对她说?宋思晗心一动,目光流转,“你先说。”
颜清墨舒展开自己窝了三个小时的身子,向后靠去,紧缩的眉稍作松懈,不失神采的眸映出宋思晗固执的面孔,他轻轻勾唇,“得你先说。我怕我说完了,你会没兴趣说话。我说的话,你定不愿听。”
不出任何意外,宋思晗像触电般猛地震了震身,花费了好几秒才晃过神镇定下来,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无表情,“好。我说。我说完了,你别说。”颜清墨的薄唇动了动,黝黑的瞳仁一动不动,迟疑片刻才点点头应允。
“那些照片,是你的母亲找人刻意偷拍的。所谓刻意偷拍,就是撇开蓝尔欣一个人蹲在石头街的路口抱头痛哭,撇开她站在人头攒动的市中心望着你的大幅海报失神落泪,撇开她食了两口意大利面又挥手砸碎,撇开她买回来一把吉他,坐在楼下的草坪上弹了几分钟,再发神经地摔在地上。你的母亲刻意拍下她微笑开心的样子,想让你误会,想让你心痛。”
颜清墨不动声色听完这番话,宋思晗看不见他动的怒,发的火,心里忐忑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忽听他冷漠的声音响起,寒着她的心颤了颤,“我向你求证过,你骗了我。”
“是……我是骗你了……因为我,我违反了约定,喜欢上一个人了……”
宋思晗等待他的回应,宁可拒绝,也不要沉默。颜清墨深不可测的面容第一次让她惊觉恐怖,平平淡淡的表面下不知暗藏着多少汹涌跌宕。终于,过了多少个世纪,她总算听闻,冰冻彻骨中又带着些微的无可奈何,“你是自讨苦吃。”
颜清墨搬出来了。因为不想让双方父母发现,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干脆搬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搞设计的人通宵工作是常有的事情,即便长辈们问起,也好做回应。只是这“通宵”有多长时间了,也唯有颜清墨与宋思晗自己知道。
他回到工作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柳续打了一个电话。自己冷落了她好几天的光景,现在忽然热情起来,怕她是不习惯的。唯有旁敲侧击,慢慢找回当初的感觉。电话里,他絮絮叨叨解释了一番自己的近况,这才话题一转,提起前段时间他为井潇冉设计的装潢,不知结果如何。柳续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他与蓝尔欣的事,笑嘻嘻地恭维他。
“好哇!好得不得了!大家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的!潇冉一再问我,什么时候请你吃饭以表心中的感激之情。”
他们混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柳续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会不明白?台阶搭到这里,他也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去,“那就今天吧。我今天正好有空。”
电话那头倒是生生地楞了好几秒,半天那边噗嗤一笑,柳续好笑地戏谑,“真没见过你吃饭这么猴急的!要是潇冉再把蓝小姐约出来,估计你的板凳上就长了钉子,你一下午都坐立不安了。”
“什么时候你和井潇冉那么熟了?改口潇冉了?”当初接下那活时,颜清墨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只是未料到自己去了一趟美国,他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心里不免有些惊喜。
“何止是熟啊!”柳续夸张地感叹,引得电话另一头的人心有不悦,“我们就差拿本红本子了!”
颜清墨翻了一白眼,“就你贫!挂了!定了时间地点,短信通知!不要电话骚扰!”凉凉地说完,就不客气地挂了电话。耳边还在萦绕他最后一句话,惆怅爬上脸颊,胸口间溢满郁结无处发泄。何时,他才能与尔欣比翼双飞呢?
蓝尔欣耐不过井潇冉的软磨硬泡,放下最后一首未成品的曲谱,被逼着换上一套衣服,推推搡搡中无奈出了门。坐在的士上,她还是满脸的愁容,“我真不想去做电灯泡,你说,你和柳续吃顿饭把我叫过去,算什么啊?”
井潇冉笑眯眯地也不恼,“因为一盏灯跑不够亮,柳续特地嘱咐我,要把你这个特大号灯泡带过去!”
聪明如蓝尔欣,耳尖的她已觉到话语中的别有意味,“除了我还有谁?我警告你,井潇冉!别想着给我相亲!你要敢给我相亲,我就告诉欧杨,看他是不是灭了你!”
这下井潇冉是彻底憋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蓝尔欣越发恼怒,上前挠她的痒。井潇冉尖叫着四处躲闪,小小的空间是无处可躲,她唯有处处中伤。边是止不住地笑,心里边是暗念,等见到了人,怕是拦着欧杨碰他都来不及,何言灭了他?
进了餐厅,望见来人,蓝尔欣确实很诧异,若是提前知道另一只灯泡是颜清墨,可能她也不会来了。她这才恍悟,今天的饭局是一场“鸿门宴”。摆明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尔欣。”她以为颜清墨也不知情,见此场面会撒手离去。却见他翩翩起身,含着笑替她体贴地拉开座椅,丝毫不见前段时间陌生的态度。他的忽冷忽热令她着实捉摸不透,也是心身俱疲。带着不安的情绪,蓝尔欣勉强坐下。
“最近好么?”颜清墨小声地问,低沉下来的语气很轻易地带上温柔的气息。蓝尔欣心一动,“还不错,挺充实的。”
颜清墨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扫在她玉白的颈项和过分苍白的脸畔上,神色微微一沉,却也不多问,只是在整场用餐过程中,不自觉地为她夹了好些菜,逼迫着她为自己添些营养。他动作中的蛮横样,摆明着是不顾忌此次买单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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