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要是有一天你得跟你妈走你去不去呢?”大毛问。
“上哪?”大壮问。
“不管上哪你也应该跟着你妈。”大毛说。
“那你也得跟着我。”大壮说。
“废话,我老跟着你算怎么回事呢?你长大了,你得自己管自己。”大毛说。
“你要不跟着我我哪也不去!”大壮说。
“要是非要你走呢?”大毛说。
“那我就不上学了。”大壮说。
大毛听了心里一惊,自己舍不得大壮放在一边,要是嫂子真的带着大壮走,大壮要逃学,这家里不就更乱套了?
六嫂下班没有回家而是让杨青拉着她回到南菜园,门上的大锁都长了锈,杨青拔出汽车发动机的机油尺,往锁眼儿里点上了机油才开开大门。
南菜园的院子铺的是青砖,天长日久的没人住,从砖缝里长出了一尺多长的蒿草,天气已经是入冬,那草白黄白黄的在寒风里摇曳。
大概是最近几天刮风,院子里倒是显得很干净。其实即使是不刮风,院子里也不会太乱,因为父亲和母亲活着的时候,最注重的是院落的干净。用父亲白葆春的话说,院子是这家主人的脸。所以,扫院子也是他教徒弟们的功课,这才有了那把特大号的扫地的笤帚。一边扫院子一边练了臂力。这把笤帚除了父亲和徒弟们用,一般人是使不了的,现在它就在大门后头静静的立在墙根。
六嫂仔细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石桌石凳还在,那颗枣树长的很壮,只是现在没了枝叶,枝杈伸向天空。
葡萄架上就剩下几条干枝,月亮门里的后院是父亲和徒弟们练功的地方,如今也是荒草遍地,那些练功的石锁石担埋在荒草里隐约可见。
“白总,这是哪?”六嫂一路上也没跟杨青说要去的地方,所以他奇怪的问。
“这是我的家。”六嫂说。
六嫂打开正房的门锁走了进去,屋里一切照旧,大哥沈建功走的时候曾经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所以,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顶棚的旮旯处结满了蜘蛛网,八仙桌和条案上一层的土,桌子上竟然有一些老鼠屎。
六嫂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个道,桌面露出铮亮的颜色,那是过去日子的本相。
“白总,你家这房子没人住?”杨青也打量着屋子问。
“以前有人住,以后也有人住了,就是这些年没人住。”六嫂说。
对六嫂的回答,杨青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她来回的看着。
六嫂又来到西屋母亲住的房间,以前是自己和母亲住,后来是小穗和母亲,所以这里的东西比较多,零七八糟的东西都摆在那。六嫂一件一件的看着,想起了家里的过去,特别是想起了父亲母亲,强忍着眼泪没流出来,因为怕杨青看见。
床边放着小穗穿的鞋,摆放的不整齐,就好像刚刚的放在那一样,六嫂又想起了小穗,小穗以前还来信,现在信也越来越少了。想起母亲临终的时候把小穗托付给自己和大哥,六嫂觉得对不起母亲。
六嫂把每一件东西拿起来又放下的看着,打开柜子的门就看到了母亲的小木匣,她拿起来并没打开,仔细的擦着上面的土,抬头看到里面还有一个檀木的匣子,想起这是瞎姥姥走的时候送给她的,母亲给她保管着,看来一切都照旧。
“杨青,星期天休息你有事吗?”六嫂问。
“没事,您有事?”杨青说。
“你找几个人帮我收拾收拾这里,我要搬来住。”六嫂说。
“好,没问题。”杨青说。
六嫂把东西重新放在柜子里锁好,锁好了房门和杨青走出了院子锁上大门上了车,在车里她还不断的回头看着院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所谓泥人还有个土性呢。六嫂一意孤行也是促成以后局面的原因之一,这里还不光是一个性格问题,从六嫂和六哥在一起的那一天,出现了这样的事,伤害是巨大的。六嫂的家庭的特殊性和经历加上她的性格,她的决定就可以理解了。
六嫂把南菜园收拾好了只等着搬走,可是只有一件事让她为难,那就是大毛。
大毛自从知道哥哥和嫂子的事,特别是六嫂要带着大壮搬走,几乎没睡过一个整夜的觉。她好几次想着如果哥哥能回来,她会问问他,可是六哥始终就没回家,这让大毛既埋怨和怨恨六哥又不放心,所以虽然整天还是照样做着一切,心思却是六神无主。
“大毛,锅干了吧?”一天大毛做晚饭蒸了一锅馒头,想着心事竟然忘了看着,二婶闻见味儿提醒她。、
大毛慌忙跑进厨房端下锅,打开锅盖馒头都变成了黄色,一股糊锅味直钻鼻子。
“别扔啊,我教给你个法子,锅里加点儿水,放点儿醋再蒸一会儿就没味儿了,这样的馒头还好吃呢?”二伯站在二婶儿的身后说。
“你这是从哪来的外国药方儿?”二婶儿说。
“嘿!我小时候我妈蒸馒头干了锅就这样儿。”二伯说。
“你小时候你们家吃过馒头吗?”小二子正好进门听见说。
“小兔崽子,哪都有你。”二伯说。
小二子看见这些明白了原因,他知道大毛这些天的心情说:“糊了就糊了,我一会儿上外边卖包子去。”
大毛一个一个的拣出馒头默默无语,二婶儿看着说:“大毛,我怎么瞧着你六神无主的,你哪不合适了(不舒服)?”
“哪都没不合适,二婶儿,二伯既然爱吃糊锅的馒头,您给他拿去得了。”小二子怕二婶儿再问下去大毛难过说。
“干嘛我吃糊馒头,我吃包子。”二伯说。
“吃包子行,一个包子搭俩馒头。”小二子说。
二婶儿看着大毛说:“你们爷儿俩有点正经的没有?大毛,我这刚蒸得了馒头,别让小二子卖包子去了。”
“对,我给你端去。”二伯说。
大毛收拾了馒头,刷了糊了的锅走回屋里,小二子跟进来说:“你也是的,你发愁就管事了?我看别人难为不坏,先就把你难为成神经病,我不跟你说了吗?让他们都先冷静冷静,等过了这个劲儿,我把大壮给你接回来不就行了?”
“你去接大壮吧。”大毛说。
“怎么今天你不去呢?”小二子问。
“叫你去你就去。”大毛说完转过头去。
小二子走了,二婶儿端过馒头进了屋。
“大毛,到底有什么心事跟二婶儿说说。”二婶儿说。
大毛坐在那眼泪止不住了,只是哭不说话。
“你别叫二婶儿着急,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也好替你拿个主意,就是拿不出主意,你说给我听听你心里也痛快呀?”二婶说着递过毛巾。
大毛还是不说话,二婶儿着急的说:“这孩子从小就闷坑(不爱说话),大毛,这样把事憋在心里头就能做病。”
大毛是个要强的人,家里发生的事她觉得难以启齿。
大毛擦了擦眼泪说:“是我自己心里不痛快,二婶儿,您别着急了,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二婶儿是瞧着你长大的,我也不是外人哪?你跟二婶儿说说,到底是怎么了?”二婶固执问。
大毛实在是憋不住了,趴在二婶的身上大哭起来,二婶儿跟着掉眼泪。
“别哭了,你想把二婶儿再给急瘫了?”二婶儿说。
娘儿俩正哭着,小二子接回大壮手里提着一兜包子走进门。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