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空还飘着零星小雨。
昨天夜里,狂风暴雨肆虐了整宿,就在人们奋力扑灭了大火之后。
不野岛太久没遭遇过大事了。一场火灾,俨然成了街传巷议的话题,行人经过这家门前,都会往里面投以关切的目光。也许人们真正关心的,是那个葬身火海,丢了性命的人吧。现在,他烧灼又冷却后的身体,就曝露在漏雨的房间里,面目全非。
民宿的北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被烧掉半扇的木门,和救火时砸破的窗户,痛诉着昨晚那场大火何其惨烈。四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在雾气昭昭的天气里,潮湿的空气混合了烟灰,钻进人的鼻孔。
穿短袖制服的男人打了个喷嚏,他已经在这守了整晚。
“警察还不能来吗?”王伯坐立不安地站在庭院,还要不时安慰他失魂落魄的妻子。
最早发现起火的人,正是王太太。昨晚她身子乏困,很早就躺下了。快到九点的时候,不知被什么的味道呛醒,她迷迷糊糊打开门,北面的房间里正冒着红光,定神一看,一大团火苗扑打在玻璃上,她当时腿都吓软了。
因为突降大雨的缘故,海面的晨雾久久未能散去,天气也迟迟没有放晴。镇上仅有的两名警察,从昨晚救火开始,就一直看守在现场。他们是对父女,十几年来,整个小岛治安的担子,就由这一老一少合力承担着。
见女儿神思倦怠,父亲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父亲名叫吴志鹏,他从小在岛上长大,又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十年,算是少有的从未离岛的人。他没上过警察学校,但凭着满腔热情,一直是大伙信得过的老警官。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工作也没什么难的,平日里的不野岛,天下太平。他们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早晚两次的巡街。
可一旦出了事,岛上警力不足的短板,就立即显露出来了。
因为不懂得调查搜证,吴志鹏眼下能做的,只有保护现场,等待对岸市局派人前来支援。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让本就一筹莫展的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要说警察的话,我也算是。对不起大家,我这个警察实在是无能。”
“吴警官?还记得我吗,我们昨天见过的。”谷未明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来到吴志鹏跟前,和他打了声招呼。
吴志鹏需要努力回想一下。他打量着这个高高瘦瘦的短发小伙,很快就记起来了。昨晚谷未明他们离开佛如酒馆时,曾与吴志鹏擦肩而过。在那家大隐于市的小酒馆里,难得会遇见陌生面孔,所以老吴对这两个年轻人有点印象。
“你是?”但他还不特别确定,尤其不确定这人为什么要叫他。
“我姓谷,是住在那间南屋的房客。”谷未明自我介绍说。
既然那个时间见过,就说明在起火的当时,这两人就并不在房间里。吴志鹏继续上下打量谷未明:他从刚才就一直面带微笑,像是有话要说。
“叫我老吴就行了。怎么,你找我有事吗?”
谷未明说想借一步说话,要请老吴移步到室内。他还朝站得老远的祁秩招了招手,祁秩不明所以地跟随他还有王伯,走进了一楼客厅。
祁秩还没坐稳,就听谷未明说道:“实不相瞒,我这位朋友,其实是个警察。”说完,他坐到祁秩旁边,拍了拍祁秩的肩膀,又冲坐在对面的老吴笑了笑。
祁秩当场就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谷未明的用意,竟是让他出面协助查案,这并不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两人一同等待吴志鹏做出反应。
“你早就迫不及待了。”谷未明站在门外,双手插兜背靠着墙,和祁秩隔空喊话。他不愿直视屋里惨不忍睹的画面。
祁秩如猎犬般行走在废墟中间,每触碰一处都小心翼翼,每挪动一步都谨小慎微。他试图搜寻一切有价值的线索,从中找到起火的原因,哪怕是一粒粉尘。
随身携带手套、口罩,还有作废的警官证,已经成为祁秩改不掉的习惯。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在罪恶面前有所行动。
“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他头都不抬地回答谷未明。
“哼,不客气。”谷未明小声嘀咕。
“能帮我记点东西吗?”祁秩走到门口,探出头,请谷未明帮忙。
“我给你争取了查案的机会,你连声谢谢都没说,现在还要求我做你的助理。”
“帮帮忙吧,这毕竟出了人命。”祁秩破天荒地在拜托别人。难得一见他哀求的神情,谷未明决定帮他这次。
他离开靠了半天的墙壁,直了直腰,向自己房间走去。
“喂!你顺便换件干净的衣服。”祁秩望着他的背影,语气里略带有嘲笑。
谷未明停下脚步,困惑地回过头。突然,他一把揪住上衣领子,使劲往下扯,扒着看T恤的背面。被烟熏黑的墙壁上的灰,沾了他一后背。
祁秩低下头掩藏坏笑,一抬头却发现,谷未明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连忙双手合十,用口型道了声拜托。
“啪”的一声,谷未明关起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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