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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因果(2 / 2)

骤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哒”,身后传来了模糊的声响。李三回过头,不远处的雾气中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谁在那儿?”李三对着人影问道。

影子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向着李三走来,待人影走近,李三才发现来人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老于头。

“三儿?在这干啥呢”,似乎才看见李三。

我狗丢了,来这找找看。

找不到咯,找不到喽。老于自顾自地摇摇头,越过李三走了过去。

李三环视着自己身处的墓地,可视范围里除了荒草就只有烧过的纸钱,和着其它一些东西卷做一团,零星地困在角落里。再顺着路看去,老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坟头鲜少有立碑的,它们像是一座座小山包,一座挨着一座,绵延在雨雾笼罩的山间,成群结队的寂寞。

如果我死了,还得埋在这里,李三这么想。

转了大半个山头,结果一无所获,李三只得默默往回走,身后的墓地在烟雨中显得越发神秘起来。

叮铃,若有若无的铃铛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但转瞬又被雨声掩盖了。

又一个雷雨的深夜,嘈杂又寂静,漆黑却惨白。

接连不断的雨别说停下,近一个星期了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头顶的天空,像是有谁活生生在其身上捅了一个了不得的窟窿,地下的人们,看着雨水如血液般源源不断地从天空流失着,却无能为力。

雨水是天空的血液,只是颜色是令人安心的透明,不像人的血液和大多数动物的血液,是令人战栗的鲜红,不过听说人的血液还有绿色和蓝色,目前只是耳听为虚的传言。但无论是什么颜色,只要超过透明的浓度,总归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而此时,那令人难以接受的浓度,正狡猾地泼洒在某个角落,似乎想借助雨水将其稀释成透明的存在,那样子大概再过上那么几分钟就可以成功了。然而,推动故事的总是意外,于是有那么一瞬间,不愿同流合污的上天睁开了眼,巨大的白色闪电在小村庄的上方骤然出现,一下就把所有的角落都置于最明显的位置。

“啊!”角落里传来了人类的尖叫,于是得偿所愿的上天用力地对着大地咆哮了几声,声音震耳欲聋。

老于头死了,死在了村头的河里。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看起来是失足掉落,河岸旁还有明显的滑痕。

“哎呀,真是晦气,偏偏死在这里,我就跟老王说过这地不好,这算上老李家,都几个人了。”王婶埋怨道。

“你也别这么说,时辰到了,说哪儿就是哪儿。”

“我家后头那里去年都死几个了,那地才是真不好。”

“老于头也是,半夜跑河边,这上头才通知过不要靠近河岸。”

……

“我前几天还带我家老王去他那里看腿,那时看他就有点恍惚,现在想来也是……”

“当年李家那口子也是跌进河里,还是老于头发现的,现在却轮到他自己……”

……

(熟睡时雷打不动的人却很容易被一只蚊子的嗡嗡声吵醒,就直观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若真要用什么声波频率的知识来具体解释又实在太过无趣)

当天晚上,雷雨是前所未有的大。

起夜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雷电交加的夜晚,老赵摸了手电下床,然后向后院走去。解决完后,本来打算回二楼卧室的老赵,在途经一楼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自从村里丢狗事件发生以来,老赵就把自家狗的窝挪到了一楼的走廊。老赵养的狗叫洋葱,特别不安分,总是会闹出很多的动静,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会无意识地发出几声咕哝,然而此时,老赵从它的窝前经过却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那是如死亡一般的寂静,老赵拿手电去照狗窝,里面如预料般空无一物。大概是在楼道的其他地方睡了吧,这样安慰着自己的老赵在找遍了一楼二楼后接受了洋葱从家里消失的事实,这么大的雨,要是跑出门去,那可怎么办,或者此时它正蹲在门口等着自己来开门?这么担心着的老赵打了把雨伞决定去门口看看。

然而门口什么都没有。

老赵又拿着手电四处照了照,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有一个影子进入了手电的范围,老赵犹豫着要不要再挪出几步的时候,一道仿佛可以照亮整片黑暗的闪电出现了。影子的真实模样一下子突兀地出现在老赵的眼前。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几米开外,有一个完全淹没在雨中的人,手握砍刀弯着腰一动不动,在那人的面前,一只尸首分离的狗就那么摆放着,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断面处,虽然看不见颜色但也可以想象出那片地必定是血水混着雨水的浅红。而老赵亲手给洋葱戴上的项圈此时正孤零零地躺在那人的脚边。

“你畜生啊!”此时的老赵一下也没想太多,就那么冲着对方愤怒地喊着,但接踵而至的雷声把大部分的怒吼都掩盖了。但声音似乎还是传到了那人耳里,本以为那人会跑,出乎意料的,听到声音的那人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踉跄着就往前栽倒了。

老赵这时才稍微恢复了些理智,觉得有些后怕才立马跑进屋喊醒了自己的儿子,两人一同出了门。然而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意思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人、尸首、血液,什么都没有,怕记错了位置,两人又转悠了一大圈,仍旧一无所获,两人面面相觑,你眼花了吧,打着哈欠的儿子说了这么一句就回去了,心有余悸的老赵却没法接受这个理由,在那个地方转悠了很久才进了屋。

老赵前脚刚进门,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在他一直注视着的地方出现了,大概也不能用出现这个词,在老赵还没有出门的时候,黑衣人就一直站在那个地方,看着在这个雨夜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又一道闪电,蓦地,之前离奇消失的一切又再次出现,载倒在地的人开始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雨中像极了呜咽。一只苍白的手在雨中缓缓张开似乎想做些什么,良久后却又将手缩回袖口。一道响雷降下,夜又只剩下了雷雨的咆哮。

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那晚之后,村里再也没有人家丢狗了。要说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话,就是李三生病了,整个人看起来一直没什么精神,村里的医生过来看了看,说大概是伤风,休息休息就好了。然而,却没村医说的那么简单,没几天李三的状态就恶化了,隔壁的老张来看他的时候,李三正躺在床上,呆呆地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张说,李三,一直躺着病也好不了,明天我再去请王医生来给你看看……老张本来想说出去走走的,只是雨一直未停。

老张回去的时候李三送到了门口。

“快回屋吧,别凉着了。”老张这么叮嘱着,李三点了点头,但在老张走后还是在门口坐了下来。面前是朦朦胧胧的烟雨。

李三出神地望着远处。

“三儿,三儿”,女人的呜咽从身后传来,回头却空无一人。这一幕让李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呜咽,然后,呜咽的后续是死亡的记忆。

李三的一生中有许多死亡的记忆,村里病死的老人,夭折的小孩。但记忆里的死亡似乎发生得更早,是谁的死亡?却又想不起来,身体无法动弹,女人的声音,一切都恍惚隔世。

一声犬吠不知从何处传来。母亲背着姐姐拉着哥哥站在门口,这次却没有出声喊李三,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一串串连着坠落,掉落在谁的脸上,湿漉漉。

屋里是谁?躺在屋里的,充斥着死亡的记忆里的,直挺挺地躺在屋里的,是谁?

一阵风带着雨呼呼刮过脸庞,记忆戛然而止,有雨水从眼角的位置滑落。

寂静良久,身旁又出现了那个黑衣人。他站在李三的身后,顺着李三的视线看去,面前只是朦胧的一片雨雾。

黑衣人伸出了双手,慢慢地遮住了李三的双眼后又慢慢地移开,待完全移开时苍白的指尖有白色的雾状物缠绕着,轻轻一晃就彻底消散了。

李三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远处,指尖的白雾消散后黑衣人也停止了动作,莫名的,有股悲伤充盈了这个空间。

“李三,好点了没?”远处走来几个老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向李三打招呼。

又有风吹过,黑衣人披散着的长发没有方向地飞舞着,有几根不小心划过前面人的后颈,即使没有真实地触碰到,李三却还是伸出手挠了挠。

“好多了”,李三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如此回应着。

病好后,李三突然说要出去看看,老张问,那你的地咋办?

李三就说,冬天去,春天就回来,赶得上播种。

老张把他送到村口的时候,李三突然惦记起了前段时间说好的麻绳,老张就笑着说,等明年你回来再说吧。

两人一时无话,李三别过头,远远地看见院子里王婶和王叔正在争论什么,没多久王叔就气冲冲地冲回了屋,看那走姿腿大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婶站在篱笆前四处张望然后似乎看见了李三,朝他挥了挥手。

告别老张后,李三坐上了通往城里的巴士,车里的人不算多,李三的旁边坐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是没有见过的面孔。

突然车里有人开口道,“哎哟,这鬼天气,终于晴了。”

李三看向窗外,不知在何时,持续了近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温暖的阳光洒了满眼,远处,在阳光下一道彩虹跨越了整个山头。

是啊,终于晴了。李三喃喃自语。

这年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李三没有如约回来,然后在之后的无数个春天,老张也再没有见过他。

很多人都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但是所谓的善和恶却又是因人而异,一个人眼里的善也许就是另一个人口中的恶,所以终有报,到底都是报应。狗失踪人丧命,是善是恶?只知道人有人的报应,狗也有狗的报应。

到底不必太过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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