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范蠡冷笑一声又问。
“凭什么?”
“凭我是齐国太子姜聪。”
……
四下又是一片哗然,猛然间范蠡手中长剑抖了三抖,眼里闪烁的惊讶溢于难表,一旁的灵沽浮也未曾料到这种情况,眼眸紧蹙,没有开口。
“为什么?”稍稍缓了缓自己的心神,范蠡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在乎这丫头,我不准她难过。”
……
四下哗然,随即而来的却是灵沽浮的严肃和夫差的冷眼。
以晴没有注意到他们神色上的变化,只所有的思绪还因姜聪的述说而不知所踪。
她从未料想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姜聪的坦诚的心意。
她不知道他的喜欢,可却震惊于他的胸襟与气度,为了她的不难过,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芥蒂替她达成所愿。
她感动,感激,也在察觉他眼角流露出的些许无奈时,替他感怀,可是她却不能爱,也不会爱。
那个初初相识的杏花雨里,她早已把全部的情留给了夫差。
范蠡怔了怔凝视着眼神空洞的以晴一阵犹豫,此番他的为难溢于难表。
以晴对他是有救命之恩的,可是夫差却是他越国的威胁,今日他一人囚困在苎罗山正是打压越国气势的好机会,况且他深谙行军之道,若纵虎归山,只怕又会成为越国的劲敌。
想到这儿范蠡咬牙狠了狠心,探剑伸向夫差的心口言:“他是要亡我越国之人,绝不能…”
“你若杀他,我必卷起一场腥风血雨,我说的出,就做的到!”
以晴猝不及防的一番话,顿时让在场众人呆怔一片。
……
那是范蠡从未想象过的胆战心寒,凛冽刺骨的目光逼近他的身,冷的如同寒冬腊月。
他竟不知最让他无法动弹的威胁竟是穆以晴!
身后的三百将士微微愣了愣神,忽然其中一个兵将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放下兵器,高呼一声“以晴姑娘”,便俯首深深向她跪了下去,随后那些兵将便一如传染一般,纷纷跪地放下了兵器,不肯再与她对峙下去。
这样的情景她始料未及,可姜聪却如镜青明。
这是她之前无意舍下的善,终于在关键时刻帮了她。
时疫盛行的那段日子里,他们所报效的国家不曾给过半点儿的粮米,而这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异乡来客,却散尽大笔的粮财赠医施药,救了他们年迈的老母,救了他们及膝的儿孙。
他们是兵,势必精忠报国,可是他们也是人,也要无愧良心。
看着跪倒一地的将士们,范蠡只觉被逼得退无可退。
他明白:她所说的腥风血雨绝不是一句空话,只要她想,凭她在越国的民心,加之齐吴两国的帮助,里应外合,对于越国势必是场灭顶之灾。
他不敢,也不能杀了夫差,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博弈,却终究是他败了。
良久范蠡开口:“好,我答应你,放他走。”
想了想,范蠡又心有不甘:“不过他要退兵回吴,不可再战!”
良久,撑剑跪地的夫差突然仰天仰天长笑,染血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流泪的眼,心中满是不舍的怜惜。
“以晴,有你这句话,哪怕让我负尽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一时间夫差想将说尽所有的情话,却还觉得不够,那一句混着她极度厌恶的杀戮的“腥风血雨”着实震撼了他的心。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清眸如许竟会因为他变得冷冽清寒,可也正是如此,他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心。
想到这儿,他才觉得刺在他身背上的三箭,值得了。
看看前头放下了兵器的将士们,以晴终缓缓拭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笑了。她从怀中掏出那方白绢缓缓展开,一行诗句展落人前。
那是她的亲笔。
别后勿复念,愿无再会时……
她将白绢轻柔的缠绕在他的伤口处打上一个结,看他眸子里的深情,情不自禁的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夫差静静的感受着来自额头的温热,终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她。
“退兵吧……”良久她稍稍起身离开他的肩膀开口。
他凝眸看着眸子里的笑,心中尽是温柔。
“好。”
“今后不再犯越。”
“好。”
他将她所有的话一一应允下去,如同生活最简单不过的琐事。
直到她再次看她温润的笑,夫差方才缓缓开口。“跟我走吧,我愿为你舍天下。”
“不可!”
是范蠡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未完的温情,以晴清眸冷冷的扫看了他一眼之后,又温柔的看向夫差:“还有一件事。”
“好……”
他不需要知道她所求是什么,因为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他。可是以晴接下去的一句话却让夫差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凝眸看他,对他崭露出最粲然而又最残忍的笑,淡淡开口。
她说:“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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