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晴终究没有迈进金殿之中,那里面剑拔弩张的硝烟气息凶猛的让她透不过气。
站在雕梁画栋的大殿门口,听见夫差平静说出“恩准”二字的时候,长久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了一些。
“以晴姑娘,大王交待要你回宫休息。”
以晴抬头看看脸色平静的蒙桑点点头:“走吧。”
前头瑰丽的百花正次第开放,芬芳异常的浓郁芬芳沁如心脾,竟有些让人窒息。
转身步下青石瑶阶,以晴没犹豫的去了清洲苑。
宁静竹林小苑的尽头,丽姬在等她。
以晴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人,微微颔首:“蒙大哥,我想一个人走走。”
蒙桑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只稍稍侧过身去浅浅嘱咐一句“小心”便又转身离开。
林中起了些疏风,以晴看着前头一身素白纱衣的丽姬终还是有些不忍。
她虽依照约定保住了伍家满门,可自此伍家所有的荣耀也皆是不复存在了。
“丽姬娘娘,以晴对不住你。”
她上前缓缓握着她的手,心中内疚自责。
伍染若摇摇头,清凉的风吹开她鬓间碎发,添了些萧索。她向后退去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屈膝:“染若多谢姑娘相助。”
丽姬走了,宛若一阵清凉的风吹过之后,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蒙桑陪以晴回到清洲苑时,门口柳儿和染月正翘首心急的盼着,以晴上前拉住两人的手,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哭了许久。
“她叔父费尽心思的要置姐姐于死地,姐姐怎么还要帮她出宫呢?”清洲苑的内堂之中,以晴坐在榻上拉着两个久未相见的丫头闲话。染月很是不理解以晴费劲心力帮丽姬的缘由,忍不住问。
以晴没有明说,但却还是很是介怀丽姬如今的惨淡下场,她想想要帮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伍家中落,一时间却有不知出宫后改作何打算。
柳儿不忍看她继续劳心劳累下去,劝道:“姐姐还是不要费心了这些,现在伍子胥已经没了实权,姐姐也该打算打算自己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
送上一杯参茶,柳儿又顺着染月的话:“这些事情既然都已了结了,大王必定是要给姐姐一个名分的。”
以晴此番归来并未思虑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所想的不过四借天机老人送来的丸药来救夫差一命而已。
可现在,想走已是不可能的。
莫问夫差能否答应,仅仅是自己那一颗不肯相离的心也要折腾的她时时不得安宁。
“姐姐?”
以晴回了回神儿看向柳儿,眼神有些飘忽。
“姐姐若是累了就去歇歇吧,晚上恐怕大王还要来。”
四下的伺候小厮们听见柳儿的话也都纷纷的退下了,染月替她放下榻前的红修帐,又转身退下。
“等等。”
“姐姐还有事?”染月柳儿齐声回头看她。
她忽然起身撩起面前的纱帐,看向她们,目光有些复杂:“我想见一个人。”
两人茫然对视一眼,又看向以晴:“见谁?”
“范蠡。”
王宫是天差地别的地方,比起那些华丽在众人耳目之下的亭台楼阁,也总有些地方凋敝到连草也难以茂盛起来。
马厩便是如此。
以晴怕人多眼杂,只吩咐了柳儿和染月等在外头候着。
只身一人来到勾践所居茅寮的时候,他正就着粗鄙的吃食饮酒买醉。破烂的异常的陈设刺痛她的眼,以晴看着面前这个已近苍老的男人一时觉得心酸。
“你来了。”
以晴转过身,是范蠡。
“听说你找我?”
以晴没回答他的话,目光凝滞在勾践的身上,半天也收不回来。
“他这样多久了?”
范蠡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勾践,叹息:“自入吴为奴以后便经常如此。”
以晴怔了怔。
记忆中,勾践仿佛是不该如此的,那个野心勃勃,卧薪尝胆的勾践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一个酒鬼形象。
“你是来嘲笑我的?”
以晴听了范蠡的话,笑得苦涩:“若是嘲笑,我何必等到现在。”
一句话堵得范蠡有口难言,以晴略抬了抬头看向范蠡,眸子里的沉静恢复了几分:“我今天是来问你,西施你打算如何?”
“你见到她了。”
“她为你不惜抛弃一切,你就忍心将她推入火坑。”
范蠡脸色显得有些痛苦,苍白嘴唇抖动一番,良久才开口:“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以晴轻蔑的一声冷笑。“你若将所谓的家国天下看的淡一些又怎么会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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