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别胡说八道,老板咋说的,忘啦!”制止老高继续说下去的是老赵。我疑惑不解的看着老赵,因为平时关系不错,老赵拍拍我,略带歉意的说:“过两天你就知道啦。”老高也补了一句:“是的,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看着这两个人神秘兮兮的走开,搞不懂,既然是过两天就知道了,那这两天就不能说?还有,生柴是什么意思?(当时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我还以为是要生火啥的)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心里有点小情绪。不就两天吗,你们不说,我自己看。
要说这殡仪馆的生意是真好,没办法,谁叫咱们中*国人多,而且你总有一天会死。其实它生意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用烧,可以埋。别说什么环保不环保,啥占用土地的,老人家都想有个完整的遗体,有个风水宝地,福泽后代。
其实不仅仅是老人家,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是迷信。当我每次想到死后要被烧个精光的时候,心里就老是过意不去,以后有子孙了,也让他们想办法别烧了我,还是完整的埋了好。
墓地价格很贵,因为给埋,一平米接近十二万块钱。我滴乖乖,我一个月加提成刚过2000,这是不吃不喝就挣个躺着的钱啊。
过两天,又是过两天,都快两个月了,我也没整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飞机。但是殡仪馆内平安无事我也渐渐不去想它了,白天挖坟填坑,披麻戴孝哭假老子,晚上兼职当当保安,还能补贴五十块钱,一次五十。
我们的服务那是一条龙的,既然各位看了,我也就本着宣传的态度讲一讲我们这个殡仪馆它有哪些服务。首先您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们基本服务就是从接送到埋地完美全包,价格优惠只要5999,如果你需要无菌冷藏水晶棺供大家瞻仰三天,另加1000,寿衣、花圈、纸钱、黄裱纸、纸人、纸车、纸房子、纸麻将啥的,要啥有啥,只要给钱。哀乐演奏加2000,无论中西(真人吹唢呐、弹钢琴,放广播免费)。孝子哭坟加2000,一群孝子哭坟优惠价5888,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我就不一一例举了,反正就是给钱。我觉得价格不算贵,既然你都给得起12万一平米的“房钱”就不会在乎这一点儿流程费。
工作两个月,还是比较安逸的,因为不需要动脑子,就是这工资确实少点儿。我没事的时候会想想干那个7500的,头几次想了,后来又因为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和抵触,想想也就算了。
中间几次又想了,觉得就这样下去,自己就废了,没钱不说,自己读的专业知识也荒废了。咬咬牙,不就是碎尸烂肉吗,怕个啥,看着看着会习惯的。自己去网上专门找那些不打码的血腥照片看,要把自己练习惯。先看车祸,再看凶杀,没事加点枪毙爆头,然后看视频,反正怎么血腥残忍怎么来。
看着看着好像胆子是大了点儿,感觉三观都有些变化了。可是正准备找秃胖子说说转7500捡尸匠的工种的时候,有那么一件事又打消了我干这个的念头。
殡仪馆在一座山上,停尸间、瞻仰堂、焚烧室(我们也管烧,烧了少占地方,便宜)等等的都在半山腰,转过“办公大楼”后面有一条小路上山,上后山,那边就是埋人供奉的地儿。
我那时刚从后山下来,才哭完一有钱人家,身上孝服还没来得及脱,只看见有一辆卡车,里面满满登登的蛇皮麻袋,保安于军正巧从我旁边走过,我随口问了句:“那卡车上面什么东西啊?”
于军瞥瞥我,笑着说:“吃的。”
“哦,大白菜啊。”
“是,是大白菜。”
“我发现你小子有毛病啊,正经问你,什么东西?”
“猪肉。”
“有完没完,这么搞下去没意思了哦。”
“真是猪肉,前几天市里面查了一批过期病死猪肉,准备做成香肠火腿肠什么的。做了一部分,这些全是被没收的,运到我们这儿来处理。”
“我们还管这事儿?”
“你是不知道,我们老板和市里面的头子关系好着呢。听说这次是公*安局张局长跟咱老板喝酒的时候说这堆东西在局里放好几天了。老板拍着胸脯说这好办,可以拉到我们那儿烧了当这满山松树的肥料,所以今天就给拉来了。”
“呵呵……是有一套,那今天焚烧室的王师傅和小董有的忙了。”
“屁,这堆东西讲是前几天查封的,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要求今天全烧完,手底下没重活儿的都来帮忙,你也跑不了。”
“我去,这一车子多少,一天烧完,他糊弄鬼呢,怎么可能,我不干哈。”
“嘿嘿嘿……行,老板还说了,不干的扣发半天工资,当月没绩效,奖励给举报人员。”
“我日,你们狠。”
行啊,既然是这么个活儿,猪肉肯定油腻腻的,我先回去换一套干活用的脏衣服,等几个老师傅在上面填完土下来一起“卸货”。
不要说,这玩意儿真重。填坑的郑师傅、张师傅爬上了车,他们往下搬,我们用肩扛着往焚化室搬。你们是不知道,这东西的臭,不是一般的臭,别说放我肩上,我刚一靠近,那股子恶臭可以说是扑面而来,侵入心脾,你们有的可能见过闻过死老鼠、死猫的臭味。这家伙,比那难闻多了,而且还得拿肩扛着,拿脸顶着,真难受,手上粘腻腻的,从袋子的边缘挤着黑黄黑黄的脂肪油。
少说这一袋子就有个百十来斤,我一大小伙子,一两个跌跌撞撞的还能抗走,第三个确实是有点费力,身体虚啊。看着五六十岁的几位老师傅健步如飞,我除了自愧不如之外只剩下无限感概啦。
勉强抗完三大袋子,这第四袋果然还是出了状况。因为要赶进度,张师傅几乎是将袋子砸在我肩上的,老师傅们可能不在意,一甩肩、一抖、扭个腰就能将蛇皮麻袋顶上来。我不行啊,当时就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手上劲没跟上,一甩蛇皮袋,扔在了台阶上。本来蛇皮袋就被这泡猪油都快沤烂了,加上一扔的重力加速度,里面没有绞烂的猪骨头生生将袋子划了开来,一地烂汁烂油。
有的肉是碎块,有的还有些完整,上面的白蛆一大拱,皮肉表面生出绿油油的长毛。这算是到了垃圾场,站在垃圾车里了,恶臭在阳光明媚的六月天里显得无拘无束,像一只快乐祥和的小天使萦绕在我们周围,把我们眼睛辣的都睁不开。我就快抑制不住呕吐想要跑开的时候,转头瞬间,看到地上有半拉猪头,嘴里冒着黑油,一只眼珠挤在框外,神经线还连接着,周围拱满了蛆虫,就这一瞬间,我仿佛还看见它在对我笑。
我连跑都来不及了,一肚子的东西往外一涌,连嘴带鼻子的一大滩也融进了烂肉的大家庭,更添一抹色彩。
于军和几位师傅傻眼了,他们不是对烂肉死尸什么的傻眼,是对我傻眼了,你这不是找事吗。
张师傅心善,看我这样怪心疼的,让于军扶我回房间休息,剩下的他来打扫。大家也都是好人,没计较,不仅帮着把我弄脏的地方弄干净了,也没把这事和秃胖子说。
我呢,确实也难受,这一下来的挺突然,虽然之前老是讲要有心理准备,但是来的时候还是坚持不住。就像新士兵上了战场一样,都得经历这个,都得吐几回,等闻够了血腥味,吐干净了,也就习惯了。
我身上心里都难受,于军让我喝点水,我只是粘粘嘴,没喝进去,就裹在被子里,啥也不想的沉沉睡去。于军看我这样,也就不打扰我了,把门掩好接着去干活。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梦里没有那血腥,没有那半拉猪头。只有一个老人,在田里锄地,我过去一看,是我奶奶。从小爸妈很忙,在外打工,我跟奶奶长大,奶奶很疼我,有啥好吃的都第一个给我。她在我上初二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现在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得惊讶,或者说是惊喜,我紧紧的抱住奶奶,抱得很紧,抱了好长时间,就好像真的一样。奶奶任由我抱着,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听老人家说先人们想自己的儿孙了,回来托梦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我觉得这一刻,是奶奶心疼孙子,她真的,回来看我了。
不知不觉中,我醒了,这时已泪流满面,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哥(不是亲哥)问过一个问题,奶奶她喜欢吃什么,全家人愣了,奶奶总是烧饭给全家人吃,她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喜好,我们一家十几口人竟然一个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包括我,真是不肖子孙呐!
我的脑袋依旧生疼,偶然看见窗外一片灯火通明,下意识的看看手机,凌晨1点多钟了,这么晚,他们在干嘛?
好奇会害死猫,好奇一样会害死人。我就是因为好奇,身体都这样了,仍然披了件外套出了房间,想看看发生啥事。
殡仪馆的灯都开着,按道理来说今天没有新来的“客户”,没有要守灵的啊,四周也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我崴过大楼,发现后山有多处亮光,我回去拿了强光手电,也上了后山去看看“热闹”。
悄悄走近一看,殡仪馆十几个老师傅好像都在,老高老赵,张师傅、郑师傅,连于军都在。他们貌似在看什么东西,我看不清楚,于是走得更近了,才看到他们把一座新坟给挖开了,这里面应该是一个因先天性心脏病去世的小女孩,才五岁,今天刚过头七,没想到竟然被他们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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