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死脑筋!叁月急了,对这死板的和尚简直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她这时大概是体会到了刚才白子俊的无奈,这和尚道行又高,脑筋又死,跟他说什么都没用,该怎么办才好呢?
但她却没想过,在道戒看来,她只不过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姑娘,就连她身后的翻天燕等人,对于道戒和尚来说,也只不过是几只弱小的菜鸟,这么贵重的东西,道戒和尚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交给她?
万一出了这古洛阳城,那白子俊再来抢夺,她们能像道戒和尚这样,保得住这块星河碎玉吗?
所以即便是她搬出了腾翼这尊上古大神,道戒和尚也根本没有将星河碎玉交给她的心思。
叁月一时间陷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境界。
这时林宋却走了上来,凑到叁月耳边轻声的说到:“老板,别着急,这和尚这么厉害,我们虽然拿不到那块星河碎玉,但是那个白子俊也拿不到,我看放在他这里,说不定比我们自己得到还要安全,你又何必非要从他那里把那东西拿出来呢?”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叁月只想到腾翼曾经把这块星河碎玉说的十分严重,什么事关天下苍生,万民福祉,所以她一心想要将这东西捏在自己手里保管好,却没想过,和道戒和尚相比,她能在白子俊的手下把这东西保管好吗?
林宋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虽然她们得不到,但那白子俊也得不到,如此说来,岂不是和她们先前下地的目的是一致的?
想到这里,叁月也就不再烦恼了,双眼重新恢复了神采,抬起头来冲道戒和尚行了个礼说到:“对不起大师,是我执着了,其实只要不让这块玉落到坏人手里,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既然大师想要亲手保管这块玉,那晚辈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晚辈先行告退,希望大师能一切顺利,如果是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他这么一说,木讷的道戒和尚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十分微妙的说到:“实在抱歉,叁月施主,未能达成你朋友的心愿,还请代贫僧向它告个罪,至于其他方面嘛……贫僧倒还真有一事,想要托叁月施主帮贫僧去问问。”
“哦?”叁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刚才也只是客气的那么一说,没想到道戒和尚竟还真的有事相托。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当然也不好收回去,只得硬着头皮问到:“大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晚辈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道戒和尚沉默了片刻,说到:“昔日西魏大军围城,一日一夜不得攻克,那西魏大将军元泰恼羞成怒,派人掘破黄河大堤,水淹洛阳城,致使城北墙壁垮塌,西魏大军趁势而入,攻进了洛阳城。”
“彼时昙林大师仍在城中讲学,他自知大限将至,便将我等僧人招至身旁,一方面是为了嘱托我们替他保管好那块星河碎玉,另一方面,他却告诉我们,他准备亲自去见那位西魏大将军元泰,希望劝诫他放下屠刀,善待城中百姓,不要做那屠城之事。”
“可那元泰是个嗜杀之人,平生破城无数,几乎每次都会大开杀戒,昙林法师亲身进入他的大营中,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没想到却被元泰给拒绝,而且当着昙林大师的面,元泰下达了屠城一日,鸡犬不留的命令……”
“正所谓佛也有火,昙林大师心怀天下苍生,怎能眼见如此血淋淋的一幕在眼前发生?于是他化身大慈大悲金刚毗罗,于万人军中,斩下元泰首级,敌军大乱,一窝蜂涌入城中,烧杀抢掠,随后便乱哄哄的离开了洛阳地境,渡河而归,西魏大军的此次入侵,也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但是昙林大师本人,却身陷西魏大营,据说他后来身中无数刀剑,圆寂在西魏军中,贫僧想请叁月施主去帮贫僧问问,那昙林大师的遗骨,究竟遗落在何处,可否将他移回摩诃院中,让贫僧等人代为守护?”
原来那昙林大师并不是死在摩诃院中的。
不知为何,当叁月等人听到道戒和尚那平缓的叙述时,却仿佛在听一段风起云涌的历史传奇,想想昙林大师,孤身一人踏入敌军大营,为城中数万百姓乞求和平,那是何等英姿,何等胸怀;再想想他在遭受元泰拒绝之后,金刚一怒,于万军阵中,斩下元泰首级,那又是何等英武,何等豪壮?
怪不得这道戒和尚对他如此敬仰,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依然念念不忘想要寻回他的骸骨,将他重新归葬于摩诃院的佛塔之中。
可是有一件事,叁月却不是很明白。
“大师,您自己为何不去寻找昙林大师的下落?这洛阳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可是都过了几千年的光景了,要是您自己去找,恐怕早就已经找到了吧?”
“阿弥陀佛。”哪知那道戒和尚却轻声宣了一句佛号,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说到:“施主请看。”
叁月看向他的身后,这才发现原来在他的腰部,有一条长长的铁链,刺穿了他的背脊,直接在他腰间锁了一个死结,而那条铁链的另一端,则通往他身后的那个洞穴,看起来,那铁链似乎长到无法想象,居然可以从地底直接被拖到地面上来。
可是什么样的铁链,居然能锁住人的魂魄?
叁月好奇的凑了上去,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惊诧的叫到:“玄黄精金?”
玄黄精金,乃是山海经当中记载的一种上古陨铁,据说此物来自天外,以往从无人可得见其真容,后来盘古从沉睡中醒来,感觉到天地混沌,浊气难忍,于是便遍寻周边矿石,想要炼制一柄武器,劈开天地,划分阴阳,将天地间的浊气尽皆扫除干净。
正好这块上古陨铁,就膈在盘古的腰间,他将这块陨铁掂在手中量了量,认为份量正好,于是便用此陨铁锻造了一柄兵器,那就是后来传说中的盘古斧。
盘古以玄黄精金陨铁锻造的盘古斧,开天辟地,这才有了盘古开天地的传说。
后来盘古死后,身体化为山川河流,这盘古斧也随之下落不明,有些人说,这东西落到地府,被阎王爷给捡到了,阎王爷就将这柄斧子融化,铸成了几样事物,其中一样,是他案上的醒枕,另外还有两样,便是黑白无常及牛头马面手中的锁魂链。
这锁魂链之所以能够锁住魂魄,就是因为它乃是玄黄精金所铸,连天地阴阳都可以分割,更何况区区一介鬼魂?
但叁月则呢么也没想到,居然能在道戒和尚的身上,看到传说中天外陨铁内才有的玄黄精金。
是什么人如此奢侈,居然用此等宝物来锁住一个普通寺庙和尚的魂魄?
那道戒和尚见她似乎心有所虑,于是解释到:“是这样的,这铁链,本是当初摩诃院前院中的佛祖铜像所铸。当时昙林大师斩杀西魏大将军元泰,敌军大怒,于城中展开疯狂杀戮,我等僧人虽勉力抵抗,但最终还是被敌人攻入寺中,大开杀戒。那群西魏士兵,见杀戮无法完全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便想了一个十分阴毒的法子,他们将前院的佛祖铜像融化,铸成铁链,然后穿过被俘僧侣的腰间,生生将其困住,即便是当时不被痛死,也随后会逐渐的饿死,这种做法,十分残忍,摩诃院数百僧人,尽皆被西魏人屠戮一空。不过我们也没有想到,那佛祖的铜像,竟然是以玄黄精金所铸,枉费贫僧在摩诃院中主持多年,也是在死后灵魂无法超度,一直被这铁链所困扰,才知道了这个辛秘。”
原来是这样。
一想到道戒口中那群西魏士兵的兽行,叁月就不由得浑身都涌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以铁链所铸人的脊椎,让其肠穿肚烂而死,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段。
看来古时候的战争,的确是一个将人类变成野兽的修罗场。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林宋,不知道这个号称手底下沾了上千条人命的家伙,是不是也和那些西魏士兵一样,做过这样的事?
林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被她这么一瞥,立刻挺起胸膛忙不迟迭的辩解道:“你可别看我,我岳家军军纪严明,乃是仁义之师,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兽行!”
这句话叁月倒是相信,毕竟岳飞已经被中国的文人墨客吹捧了上千年,岳家军在国人的心目中,也是一只浑身充满了光芒的军队,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不过叁月的目光还是顺势从道戒的腰间挪开了,这幅画面,她一点儿都不想再看到。
道戒和尚倒是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根铁链所牵绊,在向叁月展示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脸上的平静神色没有任何涟漪,接着说到:“如今叁月施主既然已经明白了贫僧的苦衷,可否答应贫僧刚才的要求,替贫僧寻回昙林大师的遗骸?”
叁月点点头道:“没问题,既然大师吩咐,晚辈自当尽力。”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拉着林宋准备离开,可是目光流转,又看到了一只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翻天燕三人,随即似笑非笑的问到:“翻天燕前辈,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翻天燕不冷不热的笑到:“算了吧,只不过是寻找一具尸骸,有你们就够了,我们三人初次下到这古洛阳城,正有很多地方还想去看看,不如我们先暂时别过,你去找你的大师遗骸,我们暂且到处看看再说。”
叁月当然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恐怕他心里还惦念着那些不知道被埋在那间屋子下面的古董呢。
话说这北魏洛阳城已经在地下被埋了几千年,其实里面的东西任何一样挖出来,都算得上是古董,哪怕是在当时或许一文不名的陶器石罐,放到外面也有可能卖出个天价,但是翻天燕的眼界很高,一般的陶器石罐,他当然不屑去挖,他的目标,应该是那些珠宝玉器,又或者是名人字画,这些东西虽然很难找,但只要找到一件,他这下半辈子的吃喝也就不用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五人就此在摩诃院的门前别过,叁月和林宋开始往城外走去,准备去寻找当年西魏大军的营盘,据道戒和尚所说,那昙林大师就圆寂在敌军的营盘之中,只要找到这块地方,就算是找到了线索。
但是翻天燕,却带着他的女儿和徒弟往洞穴深处走去,看他去的方向,好像也是往官署而去,或许他的想法和叁月一样,重要的东西,一定是在更加尊贵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如果被他遇见了公吾夷那群游魂,他又会如何对付他们?
只是在临走之前,叁月还有一件事梗在胸中,她等到翻天燕父女完全离开之后,才悠悠然朝道戒和尚询问到:“大师,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刚才我们在寺庙的地下看到一直被剥了皮的怪物,十分凶猛,大师可知道这怪物的来历?”
道戒的表情有些茫然,疑惑的问到:“怪物?什么怪物?贫僧这些年来一直躲在佛塔之中修行,倒是未曾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叁月施主说的这怪物,是何模样?”
叁月向他详细叙述了一下那牛头怪的模样,道戒不解的摇摇头道:“这怪物贫僧从来未曾见过,不过施主放心,贫僧这就回去看看,佛门清净地,岂能容怪物于此盘亘?”
说完他就化成了一道青烟,飘乎乎的从地道入口缩了下去。
叁月见他动作如此之快,心头也有些无奈,可想到这和尚道行如此精深,想来那怪物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也就不再为他感到担心了,看看远方,黑暗如同一场幕布牢牢的遮住了人的视线,想到还要去寻找那不知下落的昙林大师的遗骸,她只得淡淡的叹了一声,招呼着林宋他们再次踏上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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