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万想不到,把我从墓道挟持进这个墓区的人,居然是石玲!
她不是在医院吗?她怎么进来的?守在入口处的那些警察,怎么能够让她进来?
她想干什么?
杀我?
可我是黎绪啊!
我朝她喊:“我是黎绪啊,玲玲!”
喉咙被她箍得太疼,声音沙哑而疼痛。
石玲甩了一下被我咬疼的手,站在那边,不动。
我还是在重复,我是黎绪。我是黎绪。我是黎绪。我能看得出她眼睛里的犹豫和柔软,她现在是雷夏人的身份,但有一部分意识还记得我。
就像陈金紫玉是雷夏人的复活,但心里还有一分部装着陈金紫玉的记忆和痛苦,所以才会在七十多年以后,还跑到槐树林里去哭儿子的墓。
只要她记得我就好办,有回转的余地,可能不用死。
可是我错了。
石玲脸上的柔软,只保持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刹那又被愤怒、仇恨和残酷所代替,然后,她拔腿向我冲来。
我只能转身就跑。
可我哪里跑得过她?
就算她的身体里没有植入过雷夏人的灵魂,我也从来没有跑赢过石玲。
很快就被她追上了,她一把环住我的腰,猛地又要把我往后拖。
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警服,举着手枪,满额头的血。
是常坤。
常坤!
我大惊失色,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面前,正急,他突然毫无预兆大喊一声:“黎绪,低头!”
我在他最后一个字喊完的瞬间,用力把头低下。
他的子弹也在我低头的瞬间出膛。
砰的一声。
石玲的动作立刻停住,她环着我腰的手慢慢松开,然后我感觉她一点一点地在往后仰。
再然后,轰地一下,倒地。
血从眉宇中心的伤口汩汩而出,流进头发里,流进她睁着的眼睛里,流到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我蹲下身体去抚摸她,碰碰她的手,喊她的名字,然后捂住嘴,泪如雨下。
我想跟常坤说这是石玲。
我想跟常坤说你杀了石玲。
可是我回头的时候常坤已经没有在那里了。
一个人都没有在那里。
就好像刚才的一幕是错觉。
我跑到刚才常坤站着开枪的位置,地上有一点两点血迹,应该不是我的幻觉。他刚刚的确站在这里,朝石玲开了一枪,但是瞬间又不见了。
会不会是陈金紫玉把他挟持走了?
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看着面前的三个门洞,正在考虑该往哪个门洞里追,突然听见后面付宇新在喊我的名字,他疯狂跑来,一把抱住我。
付宇新盯着石玲的尸体看很久。
很悲伤的表情。
我想我心里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悲伤的表情,就好像他是石玲的亲人,或者说就好像石玲是他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一样,虽然事实上在跟石玲相处的过程中,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淡漠,石玲其实非常不喜欢他,他也一直都尽量避开石玲。
他现在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
甚至有眼泪。
眼泪滴在石玲身上,很大滴很大滴。
然后他擦掉眼泪,抬起脸来,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石玲也是复活的雷夏人,对不对?”
“对。”
“那就行。”他说着,一把抱起石玲的尸体,走向一具空着的石棺,小心翼翼把她放进去。
然后石棺里又上演刚才在梁胖子身上上演的那一幕,衣服消失,伤口愈合,肚脐眼里长出藤蔓,身体被绿叶覆盖,嘴里开出白色的往生花。
我不知道付宇新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我只知道,不管是不是这样做,石玲都已经死了,彻底死了,身体和灵魂双重意义上的死亡。
即使有一天,石棺里这具尸体能够附身到另一个女人身上,那也仅仅是雷夏人复活,借用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而石玲,根本不会再存在。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捂着脸,开始哭。
我想到石岩脸上横生的皱纹和苍莽的白发。
我不知道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该怎样告诉他说,石玲已经死了,连尸体都不能带回家。
然后我猛地想起常坤,疯了一样爬起身往前面的门洞处冲,三个门洞,不知道他刚是从哪个进去的。
现在没时间冒险,可是不冒险又没有别的办法。
付宇新追上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刚才的情况跟他说明。
但我没有说是常坤开枪打死了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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