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暗空山落叶满
斯人何处觅行踪
分兵两路北上,朱瞻基带着王铖、赵宗显等押着朱高煦及叶无笙、阮丹凤先行返京,大队人马随其后。以于谦、金幼孜为首的诸大臣罗列了朱高煦罪状三十余条。其中十余条中的每一条都可治汉王的死罪。大殿里,群臣纷纷请求皇上将汉王正法,以敬效尤。朱瞻基矛盾之极,他本意是不杀汉王,可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法不正何以治天下?自己初即位,根基尚未稳,若不秉公而断,今后难免有人会再生反叛之事,那又将如何处置?他赶紧退朝,问计于方玉妍,
“皇上只须将成祖赐给汉王的免死金牌交予杨士奇大人,其他的事皇上就不用操心了。”方玉妍知朱瞻基来意后,提醒道。
朱瞻基一拍脑门:“你看我,一遇事就急,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看来还有待多锻炼锻炼。”
第二日早朝,当大臣再次跪下呼吁:斩杀汉王时,唯兵部尚书杨士奇站立着,他执笏道:“启禀皇上,论罪,汉王当斩。但是诸位大人,我们不要忘了,汉王曾立下过不朽功勋。而且先帝曾立谕:无论今后汉王犯何罪,赦之。又有成祖特赐予汉王的免死金牌。”他将金牌高举:“谁坚决要杀汉王,便是对先帝和成祖的公然忤逆!”众臣虽不服,却也不敢违背先帝之言,更不敢去冒犯成祖。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朱瞻基心喜道:“朕念汉王曾立大功,又是朕的亲叔叔,但反叛朝廷也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汉王朱高煦终身囚禁在皇宫石室中,以示惩戒。”
后朱瞻基问方玉妍:“何以见得杨尚书会趟汉王一案的浑水?”
“杨尚书曾是皇上的老师,最知皇上心意,身为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乃义不容辞!”方玉妍回道,她因朱瞻至的缘故,内心底希望能替朱高煦做点什么,哪怕就算努力了,丝毫没有改变汉王的境遇,但任何事都求一个人的用心,这种尽心纯属自然。可当她见着囚室中被铁锁链铐起的汉王,方发现起初的“微尽绵力”全都转化成是对他的一种折磨。心高气傲的朱高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叫他怎么能不疯狂、崩溃?朱高煦的确接近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留着一根清醒的神经,他还想着一个人,放心不下。
阮丹凤与叶无笙三日后斩于市,这天,围了满满的一群人。叶无笙、阮丹凤二人沉重之极,想到马上就要身首异处,这实在令她们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怎么说,生前也算是风华无限,死后却要做个丑陋的无头鬼,到阴间了也不健全。叫她们怎么不伤悲?现在想想,师父跳崖是明智之举,她们将头低垂,不要让人看到她们的脸,不过她们不知道,围观之人见她们那雪白的脖颈、纤细的身姿,都已经深感遗憾了,要是她们深知这一点的话,说不定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一些了。午时已到,监斩官于谦将令牌掷于地,两名刽子手举起大刀,人们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在此时,时间仿佛停顿了,否则刽子手的刀怎么会来不及落下?而是被一个黑衣人两脚将他们的大刀踢飞。蒙面人迅速割断捆扎叶无笙、阮丹凤的绳索,正欲轻飘而去,却突感浑身乏力,使不上劲。于谦趁机命人拿下。蒙面人若要想逃脱,除非有奇迹,奇迹很少,很难发生,却总还是存在的。这时,众人只感到眼前白影一晃,刑场上的三人就出其不意地远遁,不见了。
在行场上逃走的四人在一堆乱石旁停住。待白衣人摘下面巾,阮丹凤与叶无笙很疑惑:程小晴怎么会前来搭救她们,莫非这其中有更大的阴谋?程小晴递出解药,她们并不接,她们此刻都关注着蒙脸人。蒙面人摘下黑面布,却是三王子朱瞻圻,他从程小晴手中拿了解药,放入口中,另两粒递给阮丹凤与叶无笙她们。
“你们走吧,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回来,不要再处于这纷杂的世界里。”朱瞻圻道。
阮丹凤与叶无笙跟随朱瞻圻有一段日子了,深知他的禀性,虽想请他收留她们,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人道了声:多谢三王子相救,保重!向南而去。她们是欣喜而去的,毕竟还有人,有人看重她们,看重她们的生命。程小晴心中委实不是滋味,当她看到朱瞻圻抱着李金珠离去后,只觉今后从此会失去她的子由哥哥,失去那份弥足珍贵的情感。不过她还是抱着希望,希望能够再见着他。
程小晴猜测:李金珠对秦子由的这份情,会令他永世不忘。因此他不会见李金珠的两个同门师姐妹有难而不顾。他一定会来搭救她们,哪怕就算知道会有危险,他也会来。于是,程小晴便在刑场守候,等待朱瞻圻的出现。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还是秦子由打破了沉静,道:“你出现得很及时,否则,我们三人都逃脱不了,我该如何谢你?”
见程小晴不语,他又道:“于谦企图抓到同党,在刑场遍撒散功粉,差点就让他得逞,不过始终棋差一招,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还有一个反反复复、让人捉摸不透的程姑娘你。”程小晴见他表情冷淡,且含讽刺,一时哽咽,见他提步欲离去,喊了声:子由哥哥。这几个字多动听啦,很多年都不曾听到了,他多想她能再叫几声,以后也能常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但不知为何,却言不由衷道:“你有赵政赵中啸两位赵大哥,又何须再这样叫我?!程姑娘,你不知道你这样喊,让我听起来怪得很。”
程小晴欲哭无泪,他怎么会把自己想得如此低贱不堪?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问:“子由……你要去哪里?”
朱瞻圻已心如死灰,依旧没有理会程小晴,径直走了。
“小晴究竟做错了什么,令子由哥哥如此厌弃?”程小晴的后面一句话大概朱瞻圻是听不到的,他早已走远。程小晴尽情地哭起来,这些年所承受的所有不快一股脑儿宣泄而出。秦子由走了很远,依然清晰地听得到她的哭声。他逃也似的飞奔远去,可她的哭声总在他的耳边萦绕,殊不知此乃心中铭刻了她的痛楚的缘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最终停下,在原地转了转,最后腿终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原路返回,远远地瞧着程小晴,料想她是哭泪了,躺在了大石上,睡着了。朱瞻圻缓缓走过去,将衣裳盖她身上。
他想起小时候他们躺在草地上躺着,仰望天空憧憬未来的场景,一阵恻然,物是人非事事休。他想让她与自己一起浪迹江湖或是隐居山林,做对神仙眷侣。可一想到李金珠,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爱妻李金珠之墓”半月前才立的,他在她坟前发过誓:自己会一直陪她,一直到他老了,死去。但他又明白,自己对程小晴的小气与刻薄,分明是爱之深,责之切。每次他都告诫自己:在她面前要大度,不失豪爽本性,要做个亲切的兄长,让她得到关爱,可偏偏没一次能做到。他笑笑,带点苦涩,以后再也不需要这样强迫自己了,因为再也不会与她见面了,永远都不会。他转身离去,这次走得并不快速、踏实,不过他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做到。
小晴,子由哥哥走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小时候的那段情谊子永远都不会忘记,子由哥哥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
月至中空,程小晴醒来,她依然仰卧在岩石上,如果可以,她愿一辈子就这样躺着。子秦由走得是那样的绝决,他离开了,他是那样的讨厌自己,都不愿与自己多说一句话,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恶?走了也好,在这纷繁的局势下,留下没有任何好处,她思绪万千。隐约听到有两人一前一后走来,她忙翻身躲到大石后。
“姐姐,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五年前在青水河上见漂着姐姐的鞋,政儿以为……”欢喜之词溢于言表,就是赵政。
“以为我死了,哼,的确,我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程小晴听出是俞丽华的声音,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姐姐,这些年,都你去哪了,过得好不好?”俞丽华闻之,心中不禁还是为之一酸,这几年她一直硬着心肠,强迫自己放下,哪知遇到赵政后还是会心软。五年前俞丽华确实投河自尽了。她慢慢地沉向湖底,慢慢地失去知觉,她没有如释重负感,那是种痛苦的经历,最为重要的还是当她真正濒临死亡时是那么的不甘心。也许是她的强烈意愿,上天得到了感应,最终她醒来了,一位白衣公子站在不远处,是他救了她。她不知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事全部知晓。
男子开口便道:“赵政不值得丽华姑娘你这样做。为此负心薄义之人而轻生,简直悲哀。”俞丽华想:多少王孙公子、风流才子拜倒在自己的裙下。自己挑中了赵政,那是他的福分,但他居然拒绝自己。那分明是对自己品学才貌的全盘否定。她眼现怨毒之光,对白衣男子道:“你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看来本姑娘的利用价值还真不小。”
“果然爽快,这才不失俞姑娘你的本色嘛。在下姓唐,名再兴,至于目的,自然与姑娘一样:杀了赵政。”唐再兴道。
见俞丽华有些迷惑不解,唐再兴顿了顿道:“赵宗显与在下有杀父之仇。无奈他武艺超群,奈何不了,便从他儿子赵政处下手了,本公子要让赵宗显承受丧子之痛。”
俞丽华冷笑道:“凭你现在的身手,就可轻易置赵政于死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借旁人之手?”
“那臭小子不知有什么地方好,周围总是围着一大群奇女子,她们个个聪慧了得,且武功高强,在下曾试过几次杀赵政,都未能成功。俞姑娘你就不一样了,可以利用赵政对你的信任,轻易便可得手。待在下传授武功于你,更是确保万无一失。”唐再兴道。
“哼,照唐公子此说,那本姑娘得手后,还不被那些狐狸精乱剑刺死?”俞丽华不屑道。唐再兴摇摇头:“依你的智谋与性情,只会让程小晴、方玉妍她们全部死于你手,你是不会栽倒在她们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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