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宏图霸业转成空
喟影眷怜归何从
冬去春来初夏又至，还未感受够春的暖意，它已一去无痕迹。程小晴腹中的孩子近七个月了，缓步路间，飞花点点，落英坠处遗香泽，有超然物外之感。不过这种轻快之感却无法令赵中啸有半点的松懈，他寸步不离程小晴左右，在这段时日，每一刻都是处于危难中，敌对的一方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除去她。王天明与王天灵一如既往地与他们相距在半尺之遥守护着。程小晴不习惯有人这样紧跟着自己，但为了让他们安心，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来，程小晴没有去上早朝，在皇宫内有少有走动，三个月都不曾见到赵政，她心中一阵恻然，怅然若失。每至早朝的时段，她都有想去的冲动，而这种冲动的使然就只是为了能见见赵政，哪怕只见到他的身影或是听到声音。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细致入微的方玉妍与对他痴心一片的李佺贞在侧，他又怎么会过得不好？他还会在想着我吗？正暇想着，远处来了个人，不正是赵政么？她慌忙躲在大石后。本来赵政是不经过这条路的，远远见程小晴身影突然不见，便奇怪地走了过来，见赵中啸未动，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护卫大人，可知皇后娘娘在哪？”
“指挥史大人，找皇后有要紧事吗？”赵中啸不快地反问道，他认为赵政在明知故问，不由得对他反感。
“护卫大人应当为皇后安全着想，时时不离皇后左右。”赵政道。
“这个不劳赵……指挥史大人费心！”赵中啸道。
风拂过，程小晴的衣裳在风的带动下飘摆，赵政瞧见了，朝那个方向望了望，笑着告辞而去。赵中啸心中大不悦，他不明白程小晴为什么要躲着赵政。
“别跟我说你这么做没有任何缘由。”赵中啸紧盯着程小晴的双眼，想从她眼里读懂些什么。
“小晴是没有完全放下他，但小晴已经尽力去做了。只要长时间不要见到他，日子久了，也就能淡忘了。”程小晴背着赵政去的方向幽然道。
“但是你越是这样做，就表示越放不下，哪天能坦然面对，无所谓了，那才叫放下。”赵中啸见程小晴那怅惘而不知所措的神情，不忍道：“是我说得过分了些，我的激动毫无来由。小晴，你不要放在心上。”
“少主，都是小晴不好，不要再说了。”程小晴动容地抱着他，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是因长期未见的惊慌，还是怕他见到自己现在臃肿的模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都有吧。
虽是初春时节，却多少还带些许寒意。丝丝微风更添阴冷，天色困人。又是一年清明至，坐轿中的程小晴百感交集，她只想一个人来祭拜双亲。但能让她出来，赵中啸、王天明他们已经让步了。自己又怎么能独自前来让他们担忧呢？面对长满青草的土坟，她奇怪自己不再感到悲戚与伤怀，一个人不管怎么活，最终结果都是归于泥土，与山川共眠。其实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她深信自己的父母到此刻依然在享受着幸福。
“碑无字，小晴，能告诉我，你父母是谁吗？”赵中啸轻声问道。
“小晴想念的，记住的都只是父母，至于他们的身份，曾经是做什么的，这些小晴一概不想，也不去探究。”程小晴当然不能对赵中啸说出自己的母亲的华阳公主，那样的话，只会更添他的自责与忧郁。不过事实上，她也确实从未觉得自己双亲的身份有何不同。
忘记父母的名字与身份，那不就等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可能是她不愿说或者不愿因此又牵入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吧？赵中啸如此想着，也就不再追问。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不知在何方，都没有一个安身之地，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顺为他们立碑，更别说一年一度来祭祀他们了。这些种种怎么不令他五内俱摧、悲痛万分？他欷歔不已，极望天西。程小晴见此，明他所想，将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少主，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是我们俩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赵中啸抚摸着程小晴的头，兴然道。
“要不，男孩女孩你全都给取个名字，好不好？”程小晴道。
“女孩的话，就叫诗琴，男孩……男孩你取吧？”赵中啸不知该将男孩如何定位，他将是太子呢还是普通人？此刻，他倒真希望她腹中孩儿是女孩。
“朱诗琴，真好听。”程小晴喃喃念着，她也期盼着自己腹中是女孩，这样不知有多好呢！是男孩的话取名都难，更别说是其他的麻烦了。两人心事重重，自顾说着，浑没注意到远处不知什么时候，一场激烈的杀斗早已开始。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已将前来护卫的士卒杀倒了一大片。王天灵与王天明紧紧地守护在程小晴身侧。一群士兵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蒙面杀手中两个黑衣人轻易突出包围，直奔程小晴这边而来，其中一个高个的黑衣人手掌翻腕处，就有几十个士兵死于非命。功力如此高，掌功又强的人，只有他——李行昊。程小晴第一次感觉到罪责与恐惧。为了保护自己，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死去，而且还是死在自己面前。她自责而又伤悲。
而李行昊的武功她早已领教，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脱，可肚子中的孩子又让她对死亡特别的恐慌。士卒的大量死亡，赵中啸、王天明与王天灵与李行昊正处于激战中，同时担忧着他们三人的处境，这无不增添她的慌乱。焦灼下，脑后生凉，剑气笼罩，她左突右躲，因挺着大肚的原故，动作显得相对笨拙，闪避尚嫌吃力，更别说是予以还击了。对方两人，出剑狠辣、紧凑，程小晴疲于应对，满头是汗，几次都差点被削到。从招式判断，她知黑衣人是阮丹凤与叶无笙。叶无笙一招“冲云掠雪”削去了程小晴的左手半截衣袖，几将她的五指削中。阮丹凤紧接着的第二招“半开芙蓉”斜扫向程小晴腹部。这些柔美而又阴狠的招式皆为唐赛儿所独创。其中“半开芙蓉”之招式之美就如将要开放的牡丹。有谁会拒绝一睹牡丹即将盛开的样子，而又有谁会想到就要盛开的美丽花朵隐藏着杀机而事先防御呢？这是一招迷惑之剑，很难有人能避得开，对异性使出尤其是百密无一疏。
程小晴的脚已不听她自己使唤，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泪珠却大颗地滚落。最终，她强烈期盼的情景发生了。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挡开了那杀人无形的一剑，逼退阮丹凤后，黑衣人拉着她就走。这是一只细瘦的纤长的女子之手，程小晴有些犹豫。黑衣人将她的手猛的拉扯了一下，她便不再犹豫，跟着她走了。这个动作对于她而言，太熟悉了，很久都没有人这么拉过她了。那还是以前，赵政常这样强制性地拉扯过她，往往都在她不太乐意随他走时，他就会这样用力扯，只一扯。而能注意赵政与程小晴之间这个细微动作的只会是一个人——方玉妍。
阮丹凤叶无笙为探救走程小晴的黑衣人究竟，紧追上来，平削向程小晴后颈，方玉妍旋身右手轮剑格挡。她意识到，不制服阮丹凤叶无笙二人，她与程小晴便走不了，她放开程小晴，将剑拔出，叫她先走，程小晴见一群蒙面人就在不远处打斗，随时随地会扑上前来，她回望了方玉妍一眼，向京城方向奔去，走了大约半里，看到正策马而过的赵政、亓泰、李佺贞四人。她本想叫住，却没有。赵政他们速度飞快，已跑过，余光感到程小晴在远处，勒马停住，命亓泰送她回宫，自己与钱布、李佺贞他们继续前行。这次皇后的出宫这行，成国公肯定会借此机会下手，于是赵政让方玉妍暗中紧密地跟着程小晴，一旦有变，她能第一时间通知赵政他们。这次亦不例外，赵政是收到她发的信号后赶来的，他刚好在西山为双亲、王瓒、南宫燕上坟。
方玉妍与阮丹凤叶无笙拆了几十招，见到赵政发还给她的信号，知道程小晴已无事，也就不再担忧，任她们俩如何狠攻，她都只是见招拆招。赵中啸、王天明与王天灵三人与李行昊正激战着，合他们三人之力，快剑连发。李行昊的无形指剑一时也找不准时机使出。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再久战下去，也不是个好计策。李行昊心念转动，双掌左右外伸，用内力护住全身。赵中啸三人的剑无法触及他身，见他这招式，忙弃剑运功罩住身体。李行昊却只将指剑打向王天灵，冲破她内功的罩层，直侵她身体，最后只将她冲倒，剑气却并未进入她身体。李行昊愕然，准备再发一招，赵政跃过来，挡在他们三人前面，剑尖指地，双眼逼视着他。沉寂了半晌，李行昊见赵政与妹妹李佺贞赶来，不好再下手，于是挥手，蒙面人悉数散走。赵中啸扶起王天灵，谢过赵政，王天明在一旁不快道：“少主何必谢他？谁知道这回行刺皇后，他没有与李行昊窜谋？”
“王大人识人很透彻，看来，赵某是怎么设法取得各位的信任，那都是徒然。总会被你们轻易识破，下次，赵某就不用花这个心思了。”赵政道。
“虽然是白费心机，但若是缺少了赵大人，这戏就不够精彩了。赵大人，千万别因在下的几句话而不再参与其中啊，那样的话，会有很多遗憾的。”王天明道。
“既然王大人如此高抬，那在下今后绝不会缺席，且会配合王大人将戏演义的更好，绝不叫王大人失望。”赵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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