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中午,西直门百户所一片安详,一名经历司的校尉匆匆走了进来,找到正在百户公堂里和田妮说笑的刑百户,将一份公文叫给他,然后离开。
邢进拆开公文袋上的火漆,将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文书,他一时没注意,文书洒落一地,他慌忙捡起来,当他收拾完毕后,发现公文已经全部打乱了,他皱着眉头,心想:“从来没有见到如此多的一份案宗!”他抽出其中一张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西直门廉字旗校尉曹峰,奉公职守,着升小旗,此良刀一柄,旗服两套,调任北镇抚司隶属第三分旗任职!”
邢进很奇怪,心想:“这调任文书太诡异了!”随后他又抽出第二章,发现还是调任文书,不过是调任陈开的文书,同样是着升小旗,调任北镇抚司隶属分旗第三分旗,他一下子愣住了,最后发现手上的文书全部都是调任文书,而且调任的人全是廉字旗的人,曹峰,陈开,侯磊,吴臻,郭川,宋祁,纪商,最后还有一个田妮!一共七人,全部被调往北镇抚司第三分旗,前六人是升职为小旗官,纪商是升职为总旗官,田妮没有升职,纪商还是其他六人的头领,田妮还是跟着纪商的身边接受纪商的保护。
最后还有一份升职文书,那是给唐毅的,唐毅被升职为小旗官,奉命执掌廉字旗小旗官。
当邢进将公文送到廉字旗的时候,廉字旗的所有人都惊讶了,纪商早已经知晓,并没有多大的惊讶,隶属北镇抚司直接统领的分旗有二十四队,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佩戴青铜腰牌,他们没有独立的辖区,只要有差事,可以在全国各地行动,有证调地方军协助之权,俗称缇骑。
廉字旗内只留下滕成,赵文定,粱程山三人给唐毅,其他人都被纪商带到了隶属北镇抚司的第三分旗当差,唐毅最为高兴,他也没有想到入职一年不到,就能够打破锦衣卫的壁垒,由校尉提升为小旗,要知道校尉很多,官位很少,他老爹干了一辈子都是一名大汉将军,他指跟着纪商干了半年就得到升迁小旗,而且还补上了实缺,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交接的事务很简单,唐毅很兴奋,他很想有一个完全听从他的班底,滕成是唯一一个跟随纪商而没有得到升职的校尉,他心里有点不满,不过纪商找他说了一次话之后,他的眉头开朗起来,然后答应留在廉字旗当校尉,努力辅佐唐毅,不敢阳奉阴违,赵文定刚刚进来,谁是小旗官都一样,粱程山能够留在廉字旗已经很不错了,不敢奢望升迁,其他从帝陵百户所来的六名校尉想不到跟随纪商不过一个月就从一名被抛弃的校尉成了一名隶属北镇抚司直接统辖的小旗官,身份得到了大大的提高,他们现在已经对纪商心悦诚服了。
西直门百户所已经将月银重新收取上来,几乎是京城所有百户所收入最高的一个百户所了,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边钻,很多人知道唐毅的手上有大量的事情后,纷纷找他要名额,小旗官拥有选择校尉的权力,唐毅乐昏了头,整日笑呵呵的像个弥陀佛。
当纪商去北镇抚司报到的时候,发现辖下的小旗官全数到齐,六人是自己原先的属下,另外六人是钱宁指定给他的人,北镇抚司隶属第三分旗的名字叫做惊蛰旗,衣领上绣着一只刚刚脱甬而出的飞蛾,前任总旗官范天恒带领队伍北出刺探叛军军情的时候,中伏身亡,全数阵亡,所以才有了这个实缺。
纪商走在惊蛰旗的衙门,那是一处偏僻的小楼,其他的分旗的衙门也在附近,二十四分旗巧妙地将北镇抚司包围起来,有一种众星拱月的味道,二十四分旗的衙门离着北镇抚司的核心衙门不远,各有一条捷径通往核心处,如果有行动,通知非常方便。
惊蛰旗衙门的公堂正中央是幅雕刻着长虫飞鱼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书案,书案的两边设有十二张椅子,两边各六张,每张椅子的旁边还设有一张两尺见方的茶座,茶座上时刻放着茶水,除了这些,还有四名穿着皂服的校尉充当文书,他们四人除了负责衙门里的内务,还担任看守衙门之责,现在他们四人有一个头目,这个头目还是天字第一号的女总旗,她就是田妮是也,钱宁将田妮塞给纪商,纪商见她手无三两力,当然不能够带着她去办案,所以就让她去统带内务组的那四名校尉了,心想:“这四名校尉的武力不弱,有他们跟着田妮的身边,应该不会有人敢动她了吧!”
田妮这一下可是高兴了,因为她有御赐宝剑,所以谁也不敢招惹她,她在西直门百户所的时候,虽然人人都敬重她,但她却没有一个直属的部下可以调遣,现在在惊蛰旗里,有了四个完全以她惟命是从的校尉,着实让她威风了一把,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她以前在天香楼当掌柜是被逼着没办法,现在不同了,她不但身上有钱和自由,还有了权力,让她觉得当一名锦衣卫也不差,不过她一开心,纪商就倒霉了,这不,才三天不过,惊蛰旗的衙门就变了个样,所有的家具都被换了个新,原本以黑色为基调的严肃衙门变成了以红色为基调的大厅,而且还是南海红木,这些红木家具不但贵还硬,刀剑难伤,纪商见了很生气,他拿起一张靠椅用力往地下,靠椅没有被砸烂,反而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先是将所有的人赶出公衙,然后关起大门,咬着牙关指着这些家具朝田妮沉声怒喝:“田总旗,你告诉我,这些家具是那里来的?”
田妮不怕他,摸着鼻子说:“城北车马行的熊老板最近乔迁新居,这是熊府淘弃的家具,而我和熊夫人关系老好了,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去拜访她,结果她非要送我一套红木家具,我没有法子,只要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
“她送你的?”纪商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穿着锦衣卫的服饰去拜访熊夫人的?”
田妮无辜地看着纪商说:“当然啦,我现在是一名锦衣卫了,平时出入当然穿官服!”
纪商被气的差点吐血,叫骂道:“你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去熊家,又跟他们提家具的问题,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你。。。你要我怎么说你。”
田妮皱起了鼻子,不满地说:“纪商,你是总旗,我也是总旗,你没有资格教训我!而且我这都是为咱们惊蛰旗着想,你也不看看以前那些家具,断腿的断腿,掉漆的漆,拿去当柴烧都嫌累赘,现在有人送我们一套红木家具怎么啦!”
纪商说:“你看看其他分旗的衙门,那个有我们这个衙门那样富丽堂皇的?衙门是办事的地方,就算有钱也不能够用来整装,否则别人会以为衙门里有严重贪腐行为。这就是为什么全国的衙门都是破破烂烂的根本原因!”
田妮说:“纪商,你少来这一套,你是怎么上位的,我想整个北镇抚司的人都知道,西直门外的商街整顿事件闹得轰轰烈烈,你就算想做一名清入镜明如水的总旗官也没有人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将惊蛰旗装潢的漂漂亮亮的,看起来也舒心一点!”
纪商看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推开大门,朝天怒嚎:“气死我了!”
次日,当纪商去点卯的时候,发现公堂里面焕然一新,红木家具已经是小问题了,地上铺上了红毯,公堂内好添置了两个炉鼎,炉鼎上青烟袅袅,里面不知道燃着什么名贵香料,反正是满屋馨香,窗纸被换了新,两幅大门也换了黄花梨的,墙壁上也挂上了当代名人的墨宝,纸笔墨砚全是新的,还有当朝首辅杨廷和的亲手所书的《满江红》挂在正中央,田妮不愧是天香楼掌柜出身的,她的眼光格调非常高,一天不到的功夫,将一个庄严肃穆的衙门变成了格调高雅的庭楼。
纪商已经无力斥责田妮了,只是当金碧辉煌的惊蛰旗公衙的消息传开后,指挥同知况悠之,指挥佥事刘高,韩涛韩镇抚,哈蛮哈镇抚四人联袂前来观摩,回去的时候,他们语重心长地对纪商说:“年轻人,做事要低调一点!”
纪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又不是他干的,黑锅却要他来背,当他怒气冲冲地去找田妮算账的时候,田妮却说:“这些东西都不花钱的,全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将它装饰在衙门上,你有什么意见?”
纪商怒道:“你大可以拿回去装修你的家,不要将这些东西挂在公衙上,这成何体统!”
田妮说:“我还有家吗?我现在就住在衙门里面,不装饰公衙还能够装饰那里?”
因为纪商担心田妮的安危,就将她安排在惊蛰旗的舍监里面住在,她每天出外都要带着四名校尉,可以说真的是有钱也没地方花。
纪商一听,心里就愧疚起来,心想既然这事情已经被两大镇抚使知晓了,再撤去也是欲盖弥彰,算了吧,田妮想要怎么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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