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红梅的对手,也是来自西州,叫作辛若然,名字很好听,相貌也很不差,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袭淡青的短打开襟衫,头上用一道黄色的发带将头发从脑后盘起,人显得很是精神。手上使的是两柄柳叶刀。双刀如雪,青衣如水,往台上那么一站,英姿勃勃,也博来不少喝彩。这辛若然在初赛公开赛环节时也是个比较抢眼的选手,在第一轮初赛时也胜得很轻松,也是被人看好能进入拾长之列的。没想到这么早就与红梅相遇了,辛若然在初赛时是在柳无山和欧阳枫雪所在的主擂上的,两人也对她印象颇深,没想到这么早就与红梅相遇,两人也觉得有些意外,亦替红梅有了些许担心。
红梅也曾在主擂下亲眼看过此人的比试,辛若然的步伐很是稳健,手中双刀,左手主攻,右手主守,攻如疾风掣电,守若中流磐石,进退有度,招式之间脉络分明,很有些大家风范,确实比一般的参赛选手都要强上不少。不过红梅却是夷然不惧,她跃上台后,跟对手互敬过礼节,竟抢先进攻起来。
以红梅的性格,向来都是讲究后发制人,如今却是一反常态,一上手就是连环十剑,唰唰唰剑势如虹,狂风骤雨般猛攻而至,那辛若然之前并没有见过红梅,但见对手身形小巧,想来她多半会走灵活躲闪、趁隙而攻的路子,却没想到她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是这般快如电闪的连环攻势。不过辛若然双刀纵横,也守了个滴水不漏,左挡右拒,一一化解。红梅毫不停留,纵步疾跃,又发出了一连串的攻势。台下观战众人,见这两人一个攻得迅猛,一个守得稳健,招式都很飘逸,人又都长得这般俊俏,都为之大声喝彩。
柳无山在台侧看得分明,对枫雪微微笑道:“红梅这丫头倒也有些意思,看不出她平素那么低调,今日倒是一反常态,竟由她率先抢攻?”
枫雪也有些意外,不过略加思忖后说道:“我记得红梅妹妹上趟是采取的守势,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数招后瞧出对手招式中的破绽,然后一击得手,如今却由她采取主攻。虽然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一来她是为了更好地检验自己的武艺到底如何,所以先采取主守之势,第一轮中对自己的守势已有了信心,如今这第二轮复赛就该检验自己的攻势是否足够犀利了;二来我记得这辛若然初赛时是在我俩做评判的主擂上亮过相的,红梅看过她的比赛,此女武艺了得,红梅应该也有些印象,已在心中定下计较,多半是她瞧出了些什么,才这般一上来就抢攻。”
“你说的有理,红梅这丫头跟我以及军中多位将领都学过一些武艺,听说她子由还给她请过几个江湖上的好手点拨过招式,所以她的武艺来路比较繁杂,看她出招也有些五花八门,别有一番味道。如今她年岁尚轻,已是能够将各家路数一一掌握,若是他日能将各家所长融会贯通,这武艺必然大上一个台阶。”
“嗯,说的没错,但这也要有极高悟性才对。”欧阳枫雪也是微微一笑。
柳无山听她这么一说,笑问道:“枫雪,你觉得如果红梅真的如我俩所愿,在最后一轮与另一名我俩心目中的大热门柳星雨相遇,你觉得谁会赢?”
“这个不太好说,柳星雨武艺之高,也是有目共睹的,就如今看来,红梅所展现的武艺与柳星雨不相上下,但柳星雨毕竟带兵多年,和都辙以及哲州的军队交手多次,甚至和我西州军队也有过交锋,这临战对敌的经验,可要比红梅丰富多了,无疑占了些优势。不过红梅也有她的优势,毕竟她曾经看过柳星雨的武艺展示,而柳星雨对她基本一无所知。顶多也就是从潘如风那知道一点红梅的背景,但潘如风也没见过红梅出手,所以在这个方面红梅略有所长。一个胜在经验丰富,一个胜在对敌有所了解,优势互相抵消,还是半斤八两。”
柳无山呵呵笑道:“还是你枫雪心细,想得周到。”
这边两名主审在擂台一侧低声交谈,品评参赛者;台下另一侧,江松袏和赵因这两名至交好友,也在低声交谈。
两人都有些眉头微蹙,不过听他们的谈话,却并不是为红梅的胜败担忧,而是另有所虑。
江松袏面色有些凝重,轻声说道:“那****我谈及将军大张旗鼓地扩招新军,我曾替将军担忧,但子由却说我不必担心,将军自有分寸,其意他日自知;那****还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今日见得这红袖营之事,江某却又明白了几分,子由所言不虚啊。”
赵因有些奇怪地问道:“松袏兄何出此言?”
江松袏答道:“将军对这红袖营是看得很重的,甚至可与他所设想的北斗七军相提并论,将成为日后对敌的一支奇兵;但是当日我建言成立红袖营时,却没这么想过,只是想作为一个西州宣传工具,更多体现在政治方面,展现我西州的兼容并蓄,却没想到将军会将之升得这么高的地位上。你我均知,将军特设的北斗七军,都是日后将军的心腹,而且都将作为奇兵存在,起到常规军旅起不到的特殊效果。柳无山的天机营作为先锋部队,已在多场战役中显示过身手,的确了得;尤金、赵达的天枢骑,也是八面威风,但是其他几支,仍然处在筹建阶段,如今又多了这个平起平坐的红袖营。其余几支军队的建设,其统领都是将军信得过的人,但这个红袖营却有些例外,乃是当众招募,如果是红梅或者柳星雨在比试中胜出,这个问题还不大;但万一是由其他人获胜,是否也如其他将领一般可信呢?将军这似乎是在做一个豪赌啊。江某感觉,这正是子由先前所说的,仍然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故意为之。”
赵因沉默一阵,点了点头:“松袏所言甚是,想必如此。相信将军日后,自会对红袖营另做甄别,必可确保无虞。”
两人谈了这数句,擂台上的比试已经有了变化。
原来红梅见连续攻击拿不下对手,却将招式一变,已由原来的刚猛迅疾转为阴柔飘逸,但还是保持着快速的连环攻击。那辛若然显然不适应这等忽然出现的变化,守势已有些勉强,很快落了下风。
红梅见状,攻势更胜,不多时已经占尽了上风,逼得对手节节后退,最后被逼落台下,已经胜出了此局。红梅站在台上,对着落于台下满面羞惭的辛若然抱拳一揖:“得罪了。”又对台上主审和台下观众行了个礼数,面不红气不喘,引来了满堂大彩。
见到红梅胜出,又不骄不躁,柳无山和欧阳枫雪也是面有喜色,宣布了红梅胜出,然后再准备下一场比赛。
就这般一场一场比斗过去,很快结束了几轮赛事,已经选出了二十二名武艺最佳选手,然后再由她们进行几轮比试,按照最终名次,选出正副红尉,以及十五名正选拾长,最后的五名则作为替补拾长。
这连续多轮比赛下来,虽然赛事安排的较为紧密,但也花了好几日时间,其他人都有些疲态,只有柳星雨和薛红梅二女,却还是一如赛事之初的恬淡怡然,显然二人都尚留有余力,准备留到最后才放手一搏。经过这数轮比试后,柳星雨和薛红梅也都在红袖营中打出了声望,被众人看作了夺得正副红尉的最大热门。果然,又经过几次比试后,两人众望所归地进入了最后的决赛,由两人一较高下,胜者即是红缨校尉,败者为副,是为红缨副尉。
因为连续战斗数日,为了保证状态,擂台赛特意安排休赛两日,让二人回复体力。
虽然经过了连续多日的密集赛事,但因为越到后头,赛事的水准越高,所以围观群众反而不减反增。复赛一直都是在西州军营中举行的,军中基本都是大老爷们,自然对这些漂亮姑娘的比试大感兴趣,这些天来,军中到处都在传播着对这些赛事的关注声音。柳无山和欧阳枫雪等人闲暇时也会悄悄地去军中走走,听听众人对这些赛事的评价声音。听到众人都对红梅和柳星雨赞不绝口,还在为她俩到底谁更胜一筹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还有人开出赌局,赔率也差不多,柳星雨稍稍高出半分。晋安军中开赌,早是寻常之事,西州军中也没能免俗,不过李罡早有严令,若是太平时期,没有战事时,只要不影响军心,不影响训练,不影响正常作息,对于这些军中开赌之事,李罡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如果战事一旦开打,就严禁赌博,违者军法从事。如今水蛮战事早息,目前暂时一片安宁祥和,所以柳无山也就跟着李罡,对这些赌博视若无睹了,小赌怡情,让大家多添一些热闹和乐趣,也让军旅生涯不至于太无聊。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欧阳枫雪倒是忽有所悟,对柳无山笑道:“之前我还不太明白红梅为什么坚持要通过擂台赛,现在听到大家这么议论,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并非仅仅是为自己借助擂台赛这些实战检验自己的武艺呢,更有深意在内,检验武艺,几场比试也就够了,又何必一路坚持到底呢?”
柳无山一笑:“此言倒也有理,那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枫雪微微一笑:“我们这几日时常去军中走走,也从擂台之侧众人那搜集到了一些言论,红梅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到如今的夺冠大热门,甚至早在几轮前,就已有人将她列为了夺冠热门人选之一,这无疑是个可喜的变化,也充分证明了她在军中的声望日隆,已远非当日所比。”
柳无山恍然,赞道:“还是你枫雪心细,看来你倒是挺懂得你这个妹子的心思。没错,若是她由将军指定当这个红尉,红袖营其他成员虽然口中不会说什么,但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毕竟红梅还是太年轻,又没有任何军功拿得出手,这心中猜忌不满不服自是难免了;而如今她一路靠了自己的本事打上来,众人也已经对之心服口服,日后她若真当上了这个红尉,自然无人再会说些什么。”
枫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柳无山再道:“红梅所虑甚是周详,不过我看你枫雪也是一样的心思细腻,当然你那个玉衡营和红袖营的情形完全两样,红袖营成立就是靠了擂台赛,而你的玉衡营和潘如风的瑶光营相类,都是要靠你们去一手组建的,人手都由你们自己招募选拔而来,所以他们自然会服你。红梅亲自参加擂台赛,一轮一轮取下胜利,和你们那种情形迥异。”
枫雪微笑道:“柳将军所言甚是,我师傅和子由叔父乃是多年知交,自然也希望我和红梅也能成为他们一样的知音者,所以枫雪多替红梅考量几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此甚好,就让我们一起期待这最后的决赛吧,对了,这两人,你枫雪更看好谁?虽然红梅也算我的半个弟子,我对她的能耐也很有信心,更希望她能胜出;但这些时日观察下来,我觉得柳星雨还是稍胜半分,你虽然说过红梅曾有优势,就是对手不知她的底细,而她对对手有所了解,这种优势可以抵消掉她的经验不足;但如今经过这许多轮的比试,她的武艺已被众人所熟知了;所以柳星雨的经验还是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一些。”
欧阳枫雪笑了一笑,轻轻说道:“论目前所展现的实力,确实大多人都稍看好柳星雨一线,毕竟她多年的争战经验要胜过初出道的红梅许多,但我们也都知道两人都留有余力,并未尽数施展,都等在这最后的决战方露出底牌呢。我师傅说过子由叔父的性格很有些古怪,明明自己才情极高,偏偏喜欢藏匿压制。所以他明明可以担任这西州刺史,却屡次坚辞不就,还把我师傅推上台来。这也是为什么将军之前出征水蛮时,硬要把子由叔父留下担任代理刺史主管西州政务,一是为了试探朝廷的底线,二来也是想激得子由叔父退无可退,只能尽展所学。我想这个红梅妹子自幼跟岁叔父长大,所以只怕也养成了和他一样各种低调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全力出手的。所以我更看好她一线呢,我相信她的潜力和实力仍未被全力激发。”
“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柳无山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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