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莫莜竹辞别她的第二个师傅慕容燕,离开陈州栖凤山,往东南而去。
陈州在晋安的中腹偏北的地域,而定州则在晋安的最东部,中间隔了廉州、禹州以及岩州三个州府。莫莜竹要前往定州或者宁州打探消息,就必须经由这三州东行。
如今定州起兵造反,声势浩大,上官无妄调动岩州军马往东进攻,云州军马则往东南攻打,成两面夹击定州;同时也命雷州军马从南部、金州军马从西南方向,钳制宁州,以防宁州异动。
如今东部沿海地域大战频仍,但中部地区大致还算稳定;莫莜竹一路东行,出了陈州,过了廉州,均风平浪静,当地民众虽然也对定州之乱颇有疑虑,但总体还算平稳。当地官府用尽办法安抚民心,也频繁调动兵马,在东部地域布防。
行了数日,来到禹州地域。禹州面积不大,是晋安的一个比较小的州府,不过此地水脉纵横,阡陌交错,是很富庶的地方。定州若要攻打天阳,必要经过此地,掠夺粮草,扩充军需;上官无妄一方自也知道此州的重要性,从陈州、廉州等地调来军马,据守此州;并在当地大肆招募兵员,做好备战。因此,此地如今风声日紧,当地民众都有些人心惶惶。定州和禹州之间还隔着一个岩州,岩州也是大州府,面积是禹州的近倍,也是上官无妄的重要据点之一,在此屯下重兵,早早就做好了防范定州起兵的准备。
禹州政局多年来相对平稳,当地民众也鲜少受到战乱之苦,所以忽然面临战事,当地一片风声鹤唳,很多人纷纷传递各种流言,要逃离家园,禹州地方政府控制局面不利,更添了许多混乱。
禹州刺史刘磐,字坚石,进士出身,三年前主政禹州,此人学问不俗,但缺少大智,更缺少应变的急才,如今听说岩州前方战事吃紧,定州军马节节获胜,已经攻入了岩州境内,而且似乎还在不断突破,说不定不久后就会占据岩州,并往禹州攻打过来。他听到前方线报后,立刻就慌了手脚。为了保住头顶这个乌纱帽,他连忙召集当地大小官员,大肆招募兵员,先不论粗疏,把人数先扩充起来再说;兵员多了,不但因为质素良莠不齐祸害四方,也增加了军需的压力。刘磐不但没有应变的急智,更缺乏统筹规划的能耐,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军队各自为政,到处搜刮粮草,其中更不乏一些混入军队之中的地痞流氓,借机大发国难财,对禹州民众开始了大肆劫掠。
禹州地域本来也有些流寇,见到这般乱象,自是趁火打劫。如此一来,禹州民众在流寇和匪军的双重打击下,立时苦不堪言,开始自发组织各种武装力量,对抗这些流寇和散兵游勇部队。
刘磐听到这些消息,心中大慌,一边命令军队先行镇压这些骚乱,一边连忙命人赶往京师求救。但京师远水难救近火,禹州已经是一片大乱,这些骚乱规模越来越大,还波及到了周边的廉州等地。
而莫莜竹来到禹州地域时,正遇到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乱。
禹州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原,只有在最东面有一些山脉,这里的山势起伏,地势颇险,大大小小的山头有数百座,统称为矗云岭。这里一直有些流寇在此盘踞,大多是些被禹州、岩州官吏所迫害的一些流民,也有一些逃兵,在此啸聚山林,时不时下山劫掠一番,对一些大户下手,也时不时对路经山下的官家车队、镖行商旅等忽施偷袭。他们来去如风,仗着地势险要,屡屡得手,然后就回转山寨大碗吃肉、大秤分金,也是相当的快活。
这帮人也算盗亦有道,只对有钱有势的人动手,对于贫苦百姓不但从不动一分一毫,还时不时救济一下他们,所以当地贫苦百姓也支持他们,每每有官兵过来围剿时,他们总是各种通风报信。禹州吏治不清,兵力也不足,加上刺史刘磐重文轻武、重利轻义,所以对这些流寇的清剿也并不是很用心用力,故而让这帮流寇屡屡逃脱。官兵三番五次清剿失败,反而长了这些人的威风和名声,慕名来投者日甚,倒是壮大了声势。
定州兵乱之后,禹州各地骚乱渐起,引起了刘磐的重视,连忙从各地调集军队四处镇压,但是这些骚乱却此起彼伏,让禹州军马焦头烂额;还有一些小股骚乱势力,却在各处奔走时渐渐连成一片;而像矗云岭这样原本就有不小规模流寇驻守的地方,则更是吸引了很多小股势力过来投奔,很快就发展成了禹州官兵的一个心腹之患。
矗云岭所在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往东就是岩州,往北则是釜州,岩州军乃是此次镇压定州兵乱的主力之一;如果定州派人前往禹州捣乱,扰乱岩州后防,那么岩州必然军心动摇;而矗云岭扼守在这三州交界处,一旦成为定州内应,岩州后果堪忧。于是岩州成虎派人送来公函给刘磐,命令他迅速调动军队,先全力扑灭矗云岭这支流寇。
刘磐闻言也知事态严重,于是一边命令禹州军马继续扑灭各地小股的骚乱,一边则尽可能多地调动各处军队,准备合力攻打矗云岭。
只是矗云岭地势险要,当地百姓又大多支持这股流寇,禹州军队战斗力低下,虽然人多势众,但屡次攻打,都是损兵折将,根本奈何不了这股悍匪。
刘磐既然接到了朝廷的死命令,自然不敢就此罢手,只能继续增加援兵;并且同时也心生了一计,决意先在矗云岭附近的百余里地域内,展开大搜捕,将任何怀疑与矗云岭有牵连的普通百姓都进行处置,或关或杀或驱逐出境,先断了矗云岭的后路。
这一招确实挺狠,矗云岭流寇没了当地百姓的掩护,行动变得大为艰难起来。但是禹州军队在民间的一些暴行,也引发了很多百姓们的仇视和敌对行为,各种暴力反抗和血腥镇压不停出现。
而莫莜竹赶到此地时,正遇上了一支禹州军对当地百姓的一次血腥剿杀行动。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约两百人左右,对该处的一个小村庄进行非常暴虐的搜捕,他们把村庄所有的人都赶出屋子,在村头的一个空旷草地上集中起来,进行一个个地审问;任何他们觉得有可疑的,都直接戴上手镣脚铐,准备押往军营再进行审问;而任何稍有反抗的,则直接进行击打甚至是处死,也有不少村民大为愤恨,奋力抗争,但他们寡不敌众,而且大多没有趁手兵刃,不是这群暴兵的对手。一时之间,村庄的哀嚎惨叫怒骂声响成一片。
莫莜竹赶到时,见到这一幕,立刻想起十余年前自己家遭受逃兵所害的惨剧,那时她虽然还很年幼,但自己家人惨死的场景却永远无法磨灭,如今在这见到历史重演,立时怒火填膺,也不顾对方有两百多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自己不过是孤身行走的纤纤女子,拔出长剑,就往那群正在暴虐屠杀村民的禹州军中杀了过去。
这群禹州兵虽然暴虐成性,但战斗力并不强,只能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对着莫莜竹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狠角色,却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莫莜竹武艺本来就相当不俗,又是满腹怒火,手中长剑起处,瞬间就击杀了数名敌兵。
禹州军先是一阵慌乱,以为来了很多强大的敌人,但待得倒下数人后,才看清了来袭者只是一名黄衣女子,立时恐惧心大去,迅速整顿了下队列,慢慢逼了上来。他们大多手执长枪,这群士兵武艺泛泛、身手平平,要是一对一的情况下,无一人能够敌得住莫莜竹;但是他们也有应对之策,为首士官的一声令下,他们围成半圆形,手中长枪挑起,一步步逼向莫莜竹。莫莜竹手中宝剑长度不够,只能借着腾挪跳跃之势,跃起来对这些士兵进行突袭。但是如今他们整成队列,数尺长枪互相呼应,逼得莫莜竹无法近身。
但是莫莜竹也非等闲,见对方迅速做出了调整,自己一时无法得手,但也并不慌乱,只是且战且退。这一片虽然是平原,但只要退到村中,自己便可借助房屋打破敌人的队形,再重施故技,一一击破。
敌人中的指挥见她慢慢后退,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叫道:“这丫头好狡猾,想退到村中破我等队形,兄弟们加把劲,迅速将她围起来,不要给她机会。”众士卒闻言,齐声应是。多人迅速散开,欲从左右两翼包围上去。
便在这时,村的另一头忽然跳出了一个人来,那人来得甚快,口中呼喝:“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让我也来也凑个热闹吧。”他话音未落,人已冲到近前,他手中也是提着一支长剑,一个鱼跃,便冲着那个镇守后列的指挥攻了过去。
那指挥是个团校尉,本来躲在一队人马后边,指挥众人围攻那黄衣女子,正以为得计时,不料背后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人来得太快,那校尉大吃一惊,连忙挥动手中兵器应对;但是那人身手极其高明,刷刷刷一连三剑,分从上中下三路点了过来。那校尉根本看不清敌人的剑势,只有勉力挥动自己手中的腰刀,胡乱格挡,却一招也没挡住,被那人三剑一一命中,啪地一声摔倒在地。
校尉负伤倒地,身上却没有什么鲜血,原来是被那人用剑尖封了三处穴道。
那些禹州军都只是些寻常武夫,不识得这以剑封穴的厉害,只是见到此人来势如电,自己的指挥根本不是对手,一时阵脚大乱。
莫莜竹却看得分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衣着非常朴素简单,模样也甚是年轻,但身手之高,实在令人叹服,这以剑封穴的武功,更是一等一的高明功夫,见敌人阵脚松动,她也顾不得和那人道谢,也跳起身来,一个空翻就从敌人的长枪阵中飞了过去,然后转过身来,从敌人后方再次杀上;又如先前一般,手中长剑瞬间又伤了几人。
她在这边大展神威时,那年轻人也同样挥动长剑,左挑又刺,也在瞬间又迅速击倒了数名禹州军。
这一下禹州军开始慌了,本来他们的指挥倒地,已让他们因为群龙无首而心中一慌,但还可以仗着人多势众继续逞威;但如今这两人武艺都如此高明,自己这帮乌合之众根本困不住人家,被他们左冲又突,根本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眼看着很快就有十余人被他俩连连击杀,这可如何是好。
禹州军大乱时,一些正四散奔逃的村民也看出了关键,知道来了强手相助,这群暴虐的禹州军已经难成气候,于是也纷纷拿着锄头、斧头等农具杀了过来,痛打一些正欲逃窜的禹州军。
村民虽然大多不通武艺,但毕竟人数不少,禹州军被莫莜竹和那年轻人已经杀得寒了胆子,乱了手脚,如今又见到这许多双目喷火的农夫杀了过来,更加慌乱,不敢再恋战下去,纷纷溃逃。
那年轻人见状,倒也不追赶,只是哈哈一笑,收了长剑,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莫莜竹心中仍是充满着对这些暴虐官兵的仇恨,见他们溃逃,则提着长剑,朝着几名跑得最慢的溃兵追杀过去,不多时又刺死了数人,这才想起刚才有人相助自己呢,自己可不能光顾着杀得痛快,好歹也要向人道一声谢。
想到这里,这才怏怏地收了追杀的脚步,往村中回转过来,准备找那年轻人道谢,结果走到刚才作战的地方,左看右看,那人竟然早已经没了影子。
莫莜竹大是奇怪,一时也不知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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