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教的中年修女
第九步兵团临时的伤兵营房,就设在哨站的东侧。
它占据了沿整段东围墙倚建地,六间相邻的宿营木屋,不但有一条带遮阳棚的长通廊,还有供人上下通廊的五级窄踏步台阶,尖耸长连地屋脊线更显出邦联军营的硬朗与规整。
可此时这排伤兵的营房,落在维奇的眼睛里,却让他首先感到了两个字,第一个字是乱,再一个字是吵。
因为他的双目一路顾望出去,就瞧见长通廊上、窄台阶下,四处都积蓄着不流动的血水,花灰杂sè的小飞虫在人群的膝间,犹如于蜜源滩上盘旋地蜂群一样毫无忌惮。
而裹着羊毛护腿,穿着囊鼓鼓武装衣的士兵们,就踩着这些血池塘上,一边伴着脚底拖沓出地红sè靴印,一边将伤兵搀扶上通廊的台阶,又或是抬着一具具尸体,从某间木屋的门里头出来。
甚至在维奇步近长通廊台阶的时候,他还注意到两个在通廊遮阳棚下,错行慢走地役补兵,
他们正分提着装满干沙的木桶,不断用手抓握出些沙子来,往通廊地板上的血泊撒去,使得在他们身后留下地通廊上,斑驳成了一块块湿红的赤斑,一有微风吹过就能扬起些,cháo滚上血迹的细沙。
这让维奇不得不下意识卷起袖子,一股脑的捂住口鼻,以防沾血的飞沙飘进他的口腔,随着呼吸被他带入鼻翼内。
然后不仅是他的鼻子能闻出空气中的腥气,他的口腔也能通过漂浮的飞尘,舔尝出伤兵们创口上的血味。
最后连袭扰他耳畔的呻嚎,也没有停息过片刻,使得他即便还未进入任何一间木屋,就能用耳朵在那些含糊不清的哼吟中,分辨出伤兵们有多么痛苦。
“你们这群狗屎,我今天刺倒了两个邦联兵,我是个英雄,”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大喊,猛冲进维奇的耳朵里,“可你们在我肚子里都拿走了什么啊,为什么我痛得受不了。”
另一个混在伤嚎中的声音高低窜着,让维奇好一会才听明白它正叠说着地内容:“谁能行行好,行行好,行行好,抽一口,抽一口,就抽一口,我就想抽一口烟。”
“怎么回事,我的大腿去哪儿了,”再传入维奇耳朵里的一个颤哑声线,则让他扭过脸颊背过了耳朵,不愿意继续听下去,“我一定是把它掉在哪儿了,谁能帮我找回来,否则我该怎么穿鞋啊。”
他因耳染到这些战友们的凄惨下场,心情愈发沉甸甸的同时,不由得后怕自己终究在布锲镇上,被将军及时提拔为了奇术官,得以跳脱出了残酷的一线战斗,没有作为炮灰进入地邦联前哨站。
否则以他几天前在布锲镇,作为役补兵的糟糕状态,只要是被投入这场进攻哨站的行动,即便能够侥幸活下来,想必自己命运也不会比伤兵营的这些战友们好多少。
接着等维奇从这种复杂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就发现自己在恍惚中,已是跟在大楠迪的身后,踏着吱吱嘎嘎的木台阶站上了通廊,并于一间木屋的门洞前停下,视线正追着大楠迪的背影进入了屋内。
而他的目光借着屋内,木隔墙边点燃的一盏火油盆,能分辨出屋内有六张挨墙摆地单人床,大楠迪面朝着地一张床位上,仰面躺着裹在血糊糊武装衣内的小楠迪,立刻就扯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发现小楠迪的嘴唇因失血泛显着苍白,左腿面上留着半截待处理的标枪,右臂的长袖整个被撕开了,下露出一条身入肌肉的割裂创,再瞧伤口周围的血痂已经是发黑变紫了。
是故这种伤势,尽管上下两处伤口,都被扎了几条亚麻绑带,血却依旧在不断的在浸渗出来,直湿红了单人床的毛垫,让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小楠迪,在维奇看起来很骇人。
可等到他正要挪步迈向屋门,安慰床位边的大楠迪时,一个将头身尽裹在羊毛毡长袍里的背影,自他的眼角上闯进他的视线,不但横堵上了门洞,也将他阻在了门廊上。
“你可不能把这个人放在我这儿,我是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根本就听不懂,”背对着维奇说话的羊毛毡长袍个子不高,头顶刚过维奇的前额,只是袍子的帽兜上耸着两根锯短的山羊角,使得维奇眼里的这个背影,像头站直的羊多过像是个人,“他战斗得足够英勇,所以身体得赎,山神将在天国代你照看他的重生,仆羊们会替我们医治他的痛苦和挣扎。”
迟疑中听完这长串从女人喉咙里,才能发出地特有声线,维奇立刻便意识到羊毛毡袍下面,应该就是山神教女修道院的修女了,是大楠迪让他来交涉的对象。
所以他没有多耽搁,便抬起右手去拍背影的后肩,直接就触碰到了羊毛毡袍底下,一块硬硬的肩膀骨,又扯起他在路上想好的幌子,提高嗓门说道:“这个伤兵可不能死,修女,他可是我们旗队上的英雄,他的牺牲会打击到第九步兵团的士气。”
于是在下一刻,背对着维奇的羊毛毡长袍便转过了身,且在他的视线上停下一张,连接着战袍帽兜的狭长羊面骨,而壤黄白的羊面骨头下,掩饰着一张女xing的脸庞。
维奇继续将视线落进对方的袍襟口,他顺着对方的尖下巴,能瞧清楚修女前脖上的一圈圈颈横纹,显示出他眼前的女xing,应该是有了些年纪。
接着没等维奇有任何动作与命令,他身后的近卫兵就突然越过了他,步近到修女的耳畔,将嘴凑到对方羊面骨的边上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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