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西沉,映红了半个天际,晚霞绚丽如泼。
相府的一处别院,气氛冷凝得令人窒息,完全与眼下夕阳无限好的氛围格格不入。一干下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却个个苦着脸,如履薄冰。屋内,金镂玉刻,幽香袅袅,极尽奢华。紫檀镂空雕花chuang榻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只着了xie衣趴在上面,此刻屁股上传来的灼热刺痛提醒着自己身上的屈辱与痛苦。
他是董丞相的独子,堂堂相府少爷,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勺长大,过着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般的生活,何曾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如今可好,杖责六十大板,屁股直接被打得血肉模糊,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屈辱令他郁结于胸,他要让那个置他如斯境地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歪头,对着近侍的婢女冷声道:“你,过来!帮我捏捏肩。”
“是。”那婢女猝不及防被吓得浑身一颤,咬了牙正规规矩矩地跪下。
婢女还未揉捏几下,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记耳光,“你这贱婢不想活了?下手这么重想捏我是吗?”
婢女捂着红肿的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地抹着泪。他仍是怒不可遏,揪住婢女的头发大吼道:“你们这些势力下贱的东西,看到少爷我被人打成这样,连你们也要来作威作福么?”说着又是几道耳光。
一时间,满屋子的下人皆是扑通跪下来,心头发颤,连连求饶道:“少爷息怒。”前几日自家少爷刚惹上官司,挨了那么重的杖刑,又受了游街的羞辱,这骄横跋扈的少爷焉能忍下这口气?现下不过是逮了个机会,借机发泄罢了。
果然,他越骂越生气,竟对那泪眼婆娑的婢女又掐又拧的,“你这下作坯子,看少爷我不收拾你!”
婢女双手环住身子,连声惨叫,凄厉声中,一众跪地的下人埋头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少顷,许是骂累了,打乏了,他停下手,接过近侍递来的茶水,刚抿一口,便尽数喷吐出来,气急败坏道:“这么烫!想烫死我吗?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火爆地将茶盏往门口掷去,却不想差点儿砸中来人,“放肆,你还要闹腾多久!”
一干下人见来人是董丞相,顿时松出一口气。这个少爷从小便被惯坏了,近几日更是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只难为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他一看到怒气腾腾的父亲,顿时不敢造次,软下眉目,无尽委屈道:“爹,叶宁那小畜生解决掉了没?”
“都起身。”董丞相向榻上的儿子摇摇手示意“暂停”,脸色阴沉道,“你们都下去吧。”
得到获准,一干下人起身鱼贯退出。房间里便只余董丞相父子。董丞相踱到榻前,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个宝贝儿子,继而别开目光道:“刚刚得到消息,他已安全回茶楼了。”
“什么?他没死?他不是中了爹下的毒,又被……”
董丞相立刻皱眉,用眼神打断儿子,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的天空。隔墙有耳,既然自己可以在女儿香安排内奸,就难保自己的的府上没有别人的眼线,还是小心为上。
“爹,您可要为儿子报仇啊!您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到时您养老送终还得靠我呢!”
“住口!”董丞相双眉一横,怒气填胸,“老夫不求你能为我养老送终,只盼你能长进些。看来果真是老夫把你chong坏了。”说到最后,语气又轻又缓,倒是生出些许的悲凉和懊悔来。
他喏喏地唤了声,“爹。”
董丞相叹了口气,摆摆手,望着榻上伤势严重的儿子,他又心疼得不忍再责备。都说虎父无犬子,他董丞相两朝元老,权倾朝野,而儿子却这般的不成才,这难道真是自己做尽坏事应了报应?他颓然地垂下头,可即便床榻上的人再不长进,也是自己的儿子。那六十大板下去,险些害他断子绝孙。这个仇不可不报!
“你放心,爹一定帮你报仇。”他微合双目,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好好养伤。”言毕,他转身往门外而去。
脚蹬镶金滚银的乌云靴落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发出轻响。一步一步,在沉思,在算计。双眉攒动,鹰隼般的眸子略略一沉。方才得到乌蒙密函,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是乌蒙的三皇子,以宓妃的算计,乌蒙迟早江山易主,而最有可能登上龙椅之人便是这位三皇子。这三皇子素来与叶宁交好,若要除去叶宁,三皇子必定不会坐视不管,而自己又不能得罪他,看来当真变得棘手了。
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成拳,眸子里骤然间迸射出一道幽冷的光芒来。当年不知有多少自命清高的官员意图螳臂当车,结果还不是被自己一一铲除了。就像那个叱咤一时的镇朔将军叶开,最后还不是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解决掉了。蓦地,心念电光般闪过。罪名?给这不识时务之人再安个罪名,又有何不可?到时不用自己出手,他还不得死在皇家的铡刀下。锐薄锋冷的唇弯出浓烈的嘲讽。如今南下治水迫在眉睫,朝中无能臣担此重任,叶大人不是恰好可补这空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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