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在苏子谦身边站定,见叶宁站在彤庭玉砌,壁槛华廊之前,一身交领窄袖,两肩上的金织腾云祥纹跃动着流丽灿光,周身风华耀目,就连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也黯淡了几分。透明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凝着廊下的西府海棠,似是赏花,又似目无所依,眼神纯净又深沉,有种难以捉摸、无法窥探的感觉。
目光烈烈相望,眸底隐现不为人知的复杂。精心绘描豆蔻的指甲微微收紧,青樱巧笑嫣然道:“我叫青樱,是子谦的表妹。听彦程说,叶大人与表哥交好。青樱在此多谢叶大人素日对表哥的照顾。”说着,似是随意地挽起苏子谦的手臂,说不尽的亲昵。
苏子谦略显尴尬,嘴唇嚅动,想说些什么,叶宁觉察到他投来的眸光,别开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转眸望着青樱,“姑娘客气了。”唇锋淡出一抹弯弧,慢慢垂下头,挡住她眸底那抹失落与复杂。对方的意欲她何尝不晓。有礼有节的一番言辞,却是带了说不尽的挑衅。就像是在对她说,你和表哥关系再好,终究不过是外人一个,又怎敌我与他感情笃深。
宝笙见着青樱眉宇间透出凌人的优越感,顿时看不过眼,站出来替自家小姐说道:“青樱姑娘,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苏公子与我家少爷真心交好,这些虚客套自是不用提了的。”
“多嘴。”叶宁低叱一声,宝笙嘟嘴不敢言语了。
青樱听出弦外之音,芙蓉玉面霎时因恼怒染上了淡淡红霞,稳住有些狂乱的心,转眸望向苏子谦,想从他口中听到希冀的言语,他漆黑的眸子漫过一丝不快,抬起眼眸淡淡地看过她道:“青樱,好久没见了,我们回去说。”
她的脸有了薄薄的黯然,瞬间又消散不见,下一刻晃动着苏子谦的手臂,脸上有了化不开的温柔,“表哥,我们走。”
那一刻,叶宁漆黑的的瞳孔中映出苏子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他望着青樱,浅笑如月,带着宠溺和怜惜,瞬间黯然了满院的姹紫嫣红。
叶宁的眼中涌起浅薄的酸涩,她的眸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下,心中便会紧一分,身子微微颤了颤,张口欲言,喉咙似被卡住。苏子谦转过头看她,眼神里的爱恋浓厚。她全然无视他欲语的眼神,缓缓垂下眸光,苦涩的眸,掠过一丝嘲弄,“叶宁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二位慢走,”说着,携了宝笙扬步而去,只余苏子谦怔愣良久。
看到苏子谦走神的视线,青樱的眼底掠过一丝懊恼,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端雅宜人。
天空澄碧得无一丝云朵。武状元府的后花园里花木扶疏,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缝隙倾洒下来,摇曳出一地的金黄。玲珑亭内,一人弹奏,一人倾听。苏子谦坐在石凳前,眸光流转在对面青樱手中的乐器上。乐器是由整块松木凿成,琴杆细长,雕刻精美,瓢形的音箱有发音小孔,张羊肠弦两根,这种乐器在乌蒙叫做冬不拉。
苏子谦怔怔地望着。整整五年了,他离开乌蒙来到西池国已五年了。这五年来,乌蒙有怎样的变化了,母后还好吗?草原还是那般的辽阔无际?天空还是那般的低矮湛蓝?青樱弹拨间,便有明亮清脆的乐声徐徐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草原上淙淙的泉水、清脆的鸟鸣、欢腾的羊群和骏马疾行的蹄声,他一时听得微微出神。
纤纤玉指带着些许激动,如点水的蜻蜓,娴熟地拨拉着琴弦,乐声便铮铮地蔓延开了。青樱凝眸望着眼前之人。五年的时间,让曾经与她青梅竹马的男子褪去了青涩的标签,成长为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她的心里此刻如潮水般起落,盼了多少个日落星辰,总算如今可以近在咫尺地我望着他,欢喜中掺杂着几分紧张。
她星夜兼程的从乌蒙赶来西池国,期间换了一匹又一匹的千里良驹,一路的奔波劳苦却也抵不住她的痴心似箭。到了武状元府听洛彦程说苏子谦去了叶宁乔迁的新府邸,她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渐渐冷却,顾不得风尘仆仆,她执意让洛彦程带路,堂堂西池国竟然让一个女子扰乱朝纲,就连自己的表哥也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她倒要亲眼见识下这叶宁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忆此,心中满满的不甘和嫉恨皆化作指尖的有力,琴声不再如水流泻,而是充斥着两阵对敌般的腾腾杀气。铿锵凝重的琴声将失神的苏子谦拉回现实。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他的眉心不自觉地出现两道深刻的皱褶,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乖巧懂事、天真无邪的表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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