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绝一个人站在墓前,寒风吹彻,使人恨不得堵住衣服上所有的孔隙。可这风只能吹动他的衣角和发丝,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一点儿表情,站了很久。
“长官,人死不能重生,节哀吧。”乙女看着老将军的墓碑,洁白的大理石上刻着金光熠熠的几个大字——先父誓怴之墓,子白绝立,没有墓志铭。这只是一座衣冠冢,誓怴的尸体已经沉寂在了荒凉的宇宙之中。而且,将军应该是想葬在故土的吧。
白绝微仰天空,长叹口气说道:“父亲一生忠于周天子,我祖父,外祖父也都是周国大臣,可我却离开了周国,离开了父亲,一个人西行。因为这件事,我和父亲彻底决裂。我不再是他的儿子,而你们虽然各为其主,但仍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你们是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可为什么你会放弃周国世袭的爵位,来到秦国,还促成秦晋同盟呢?”枭问道:
“或许是我太渴望独立,太急于证明自己了吧。”白绝用手轻轻拂拭着墓碑,冷,冷到了冰点,手都似乎不能使唤了。“我母亲早逝,父亲从小就对我要求很严厉,从小到大我都难以感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亲情。我试图去理解他,但是很难,最终我绝望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冰冷,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所以我离开了。”又起风了,吹走了旧的灰尘也带来了新的尘土。
乙女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就无法开口,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个人站在寒风中,忍受着心中的寒风吹彻。
“我们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枭搂着乙女说道:“走吧。”
乙女缩了缩身子,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
路旁行道树的叶子都掉光了,今年比往年更加的冷,还没下雪,天就已经被云彩染成了白色,捎带着太阳也都变白了。
“总部有什么消息了吗?关于那天的事。”乙女问道:
“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属于哪方势力,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也不知道文明层级。”枭无奈的苦笑道:
“就是说我们一无所知喽。”乙女打趣的嘲讽道:
枭摊了摊手,面露苦涩。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打趣的朝钦天监走去。
整个钦天监就是一个被缩小的宇宙三维模型,所有的星系都以全息图像的形式被标注在星图之上,上面还用四种颜色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可惜边界都是虚线,也没有详细的备注。这些都是推测出的宇宙文明,根据社会分形理论,整个宇宙应该和地球上的国家一样,拥有着数百个甚至更多的文明,他们之间不断的博弈就如同不同国家间的博弈,秉持着生存至上,文明扩张的宇宙公理,永远在追求利益。
“这东西是我们一起得来的,没有理由不给我们一份吧。”刚一进来,两人就听见嘈杂的争吵声。
“抱歉,阁下,原来的任务的将它送到周国,可现在誓怴将军已经不在了,周国的使者还没到,所以暂时只能先寄放在我们这里。”一个工作人员不断安抚着玦。剑饬只是漠然的坐在一边,虽然没和他们争吵,却依旧面色不善。
“誓怴将军刚刚牺牲,你们就要来瓜分他的遗物了吗?”乙女走上前来,沉着脸,质问着玦。大厅的空间很大,两人争吵的余音绕着穹顶久久不能散去。
“你给我少来这一套,乙女,今天我一定要拿走属于我的那一份。”玦也阴沉着脸,誓怴已经离世,周国由于旧制,已经慢慢的孱弱了,根本就派不出什么使者可以这么容易的从四大强国的手上完全拿走这份东西。我如果自己不争取,那么就一定会被你们秦国和晋国给瓜分掉。
乙女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紧张,不过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或者系统的学习过制怒。控制自我情绪这种小事还是并不困难的,所以都只是各自占着一小块地盘,没有其他动作,只等待着秦晋中央政府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们从上午一直坐到了下午,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像一群兵马俑般在地底埋得时间过久了,以至于都僵直的没法动了,而一出世,也都免不了被风化掉彩绘的结果。
“乙女,别看你们现在和晋国的关系很好,但实际上也是尔虞我诈,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玦或许是出于好心的提醒道,但当下总有些嫉妒的味道。“你别看你和枭现在貌似情侣,但枭这个人爱国更甚于爱你,面对某些利益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你,早在帝都军事学院时,我就看穿了他的德行,别忘了,我可是战争心理学出身。”
乙女并未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沉默着。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枭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同样更不知晓他的心理活动,特工的心思总是最难猜的,永远不要说你了解他们真实的想法,他们会考虑到方方面面,考虑到情绪、考虑利益、考虑国家......一切都不可知,但若是玦反问的是枭的话,此刻沉默的将会是他,而默默看着他的则会是乙女,果真如此的话,他们的心理又该有些什么不同呢?
“联盟是为了贸易,贸易有利于各自的利益,在地球元年之前,贸易造就和平还能可行,可是当我们面对整个宇宙,面临着这一大片的资源之时,我们又如何能够抑制人类的贪念,如何平分这些资源,即便我们知道宇宙的资源是无限的。”“人类已经有过一次为争夺资源而引发的第三次世界之战,未来只会更多,战争永远不会停息,凛冬将至。”剑饬呆在一边说道:他向来话很少,不善与人交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却很少会有人反驳他的分析。
所有人都安静了,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战争不可不免,他们这些曾经的同学、战友总有一天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未来尚不可知,唯有珍惜眼下。忘掉这些不愉快,今晚就去大醉一场。”枭说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还能够这样痛快的喝一次酒了,以后恐怕只能在谈判桌上才能彼此呡上一口酒了吧。”
“去喝一杯吧。”剑饬朝着玦说道:
“也许真的是我们喝的最后一次酒了。”玦也没了原先的咄咄逼人,情绪有些低落。
只有一个乙女,仍然毫无动静,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抱胸,眼睛微闭,内心似乎是在挣扎些什么,但你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儿异样。
“你们去吧,我可不想失身。”说完就毫不理会的走了出去,消失在了众人的世界里。
“我们去吧,或许她不去才是最好的。”枭皱着眉头说道:
玦因为乙女的行为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但瞬间就被枭的声音给打断了,脑子里无数的东西涌了出来,却什么也看不清,就像一个快要葬身大海的人,旁边有无数的游泳圈流过,可是却一个都抓不住。
乌巷是个很僻静的地方,这里只有一家新开的小酒店,正在举行优惠活动。为了找到年轻时候的感觉,一行人拥拥挤挤的来到了这么个地方。本来有很多个地方都可以选择,可那些店不是被整改关门,就是路上堵车,所以只能来到这个小地方。人很少,少的似乎有些不寻常,但酒过三巡之后就不再有人在意这个细节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我们常偷溜出来喝酒。”枭回忆道:
“自然是记得,我还记得整个学院包括一切监控设备都没有发现过我们,直到...”玦说道这里时,突然沉默了,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酒。
“直到誓怴将军,不,誓怴老师发现了我们。”剑饬也灌了一口酒,酒很烈,像刀子一般激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是啊,誓怴将军当时不但没惩罚我们,还夸奖了我们一番。因为他,我们才能在帝都那个精英层出不穷的地方得到了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训练,才有了现在的我们。”枭补充道:他眉头微锁,仿佛在挣扎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白绝只是一个人闷在桌角喝酒,什么话都不讲,只是一瓶一瓶的灌着二锅头,就比平时更烈,更危险。众人都很感伤,而情绪是最能影响感知和判断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并未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