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塞菲洛丝 二（1 / 2）

第二章塞菲洛丝（二）

等待小女孩带着成年人回来的功夫，伊斯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权当是闭目养神。

长时间缺乏睡眠，虽然不会给如今的身体带来伤害，但是精神上却是相当疲劳。事到如今她才真心觉得，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的睡一觉竟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饱含憎恨，愤怒，恐惧与绝望的悲鸣之声成千上万，在她的头脑中犹如沸腾，大概是因为闭上眼睛的缘故，音量比平时更加高亢。

听着这些声音，即使能够睡着恐怕也会噩梦连篇吧。

因为前世的原因，噩梦绝对能在伊斯特“最害怕的事物排行榜”上进入前三名。所以她宁可忍受着精神上的极度困乏，也绝不会让自己伴着这些悲鸣入睡。

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的精神会不会在超负荷的重压之下而崩溃呢？

事到如今还用得着再去担心这种问题吗？

自己，不是早就已经陷入疯狂了吗？

精神之海中，漂浮在海面上的伊斯特望着成群结队在天幕下呼啸而过的怨魂，面露冷笑。

自己是个疯子，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只是那孩子能不能快点带人过来“救”我呀，被阳光直射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秋日中午的阳光热烈毒辣，趴在毫无遮蔽物的土路上，伊斯特感觉自己裸.露在布料外的皮肤有种被火舌舔舐的灼痛感。

诺亚一族讨厌阳光的生.理缺陷在伊斯特身上保留下来。不，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诺亚讨厌阳光是因为近亲繁殖导致的白化病所致，而她现在理应摆脱了白化病的困扰，对阳光的不适只可能来自于其他原因。

怎么想都只可能是因为狂气在作怪，毕竟她现在就连身体都是狂气所化嘛。

好在，虽然被阳光照射会让身体感觉像被火烧一样难受，但也仅仅是单纯给予她痛苦而已，还在她可以忍受痛感的最高阀值之下，而且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远处传来了人群说话的声音，贴在地上的耳朵也能听到脚步的震动声。

只要不刻意收敛就时刻环绕在她身周半径三十米之内的狂气，代替视觉，在她的头脑中构建着周围物体的轮廓——只是这些物体的轮廓却与肉眼所见时并不相同。

“狂气视角”下，呈现在伊斯特头脑中的，是以她为中心点，半径三十米的球形范围内现实物质扭曲发狂后的恐怖魔境。例如她身下的黄土地，在狂气视角中，就展现为又弹又黏的血肉质感，无形的微风化为深灰色的瘴气，在不远处搬动蛾子尸体的蚂蚁，变化成一群长着阴郁的中年男子脸孔的怪虫正在猥亵耷拉着破烂麟翅的裸.女残尸，而用狂气扫描伊斯特自己的身体，显现出的形象则是一滩中心部位泛着红光的肮脏漆黑的泥浆……

虽然狂气视角“看”到的世界非常诡异，但是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它至少还能提醒伊斯特周围大致的风吹草动。而且严格来说，狂气视角下呈现的世界也并非完全是虚假的，因为如果伊斯特愿意释放体内狂气的话，被侵蚀后发狂的物质立刻就会转化为狂气视角所见的那种模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物质表象下的另一种面貌。

又有物体侵入到伊斯特身前三十米之内，在她的头脑中呈现为一种不定型的肉色胶质团，这种外形恶心的怪物一共是三大一小，正在蠕动着涌向她的身边。人类在狂气视角下就是如此模样，大概是因为具有“灵性”的人类比其他物质更加“活跃”，所以在狂气眼中才会没有固定形态吧。不过如果伊斯特要是稍微“用力”的话，她就能突破人类的心灵之壁，看到隐藏在深处的欲.望，这样在狂气视角中，形态也会稳定下来。

当然，她现在并不需要这么做，冒然窥视他人心灵，即使是普通人也会产生异样感（就像前一章塞菲洛丝那样，感官上会出现错觉，心灵也会被解除道德、常识等抑制力，产生发自本心的真实想法）。不像小孩子那样单纯，成年人对异常更加敏感，伊斯特犯不上在此时节外生枝。

当步入伊斯特的狂气视角范围内，四名人类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即使伊斯特不去主动窥探，只是置身在稀薄的狂气之中，人类的灵性还是会察觉到周围世界的“氛围”有细微之处脱离常识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很像是深夜回到家中，明明并没有发现熟悉的环境发生变化，但就是有种室内陈设被人动过的感觉挥之不去。

面对这种暧昧不清的不祥预兆，小孩子的警惕性无法发挥作用，而成年人则因为常识根深蒂固的理性，或是采取无视，或是在脑中对异样感自动合理化。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会对狂气产生反应，异兽和人类的态度却截然相反的缘故——异兽更相信野性本能，而人类却被理性牢牢束缚在习以为常的日常之中无法自拔，即使怪异之物出现在眼前，人类为了维持自身的理智不至于崩溃，情愿像鸵鸟一样视而不见。

紧闭双眼的伊斯特“看”到四团肉色胶团滚动到她的身边。

“爸爸，就是这个姐姐突然倒下了！”

清脆的童音，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最小的胶团裂开一道仿佛通往深渊的口子，似乎这种形态是表明正在说话的样子。

“看她穿的样式，有点像是古加尔里面的人。”

苍老的男声语气显得有些为难。从声音年纪上看，不大可能是七八岁小女孩的父亲。

小女孩和老人所说的语言跟迦南城中诺亚所用的语言在发音和语法上有微妙的不同，但不影响伊斯特听懂他们所说的意思。现如今罗曼大陆书写与口语所用的通用语，是在诺亚所用的古语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两者间的差别有些类似伊斯特前世的白话与文言。

伊斯特俯卧的身体被人翻转过来，仰面朝天。在狂气视角中，一系列动作显现为肉色胶团与漆黑泥浆交叠在一起的超现实画面。

伊斯特感觉到翻转她身体的人，手掌借机在她的大腿与胸口处掠过揩油。摩擦在大腿皮肤上的手指触感非常坚硬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干重活的手。

“村长，你是说她是诺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