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黑虎，村中老人也曾在其他山野中见过，也未曾听到过有害人之事，就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孤单而高傲的徘徊在那一角铁崖，等待着岁月。
苏惑没来由想起山虎那小子初次见到这情景时说的一句话，不禁嘴角泛着笑意。
“好大个的畜生，没人骑凭白糟践了玩意儿。”尤其那小子一副甚是惋惜的咂舌模样，更是让苏惑苦笑不得。也不知道山虎那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样了？
苏惑的心，如那云海一般，起伏万千，看了许久、许久……
“虎兄，别了。”
狠狠地揉了揉脸，目光重归坚毅，心中早就打定了注意，无论结果如何，那中年男子摆出的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慈祥的老人。
下了山，远远便能看到村东头那株亭亭如盖的老桂树，花开正艳。炊烟夹杂着鸡犬及人声，交织起一副和谐淳朴的天然画卷。
几个黄发垂髫的稚童正在小周河边摸鱼，叫了声“苏惑哥”，都一股脑的围了上来，苏惑指着早就准备好的野物，笑道：“给大伙都送些去。”这群稚童立时七手八脚的提起野物，欢喜的飞奔而去。
“慕云，”苏惑叫住了一个十多岁、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扔过去两只野兔，“给白先生送过去，额……再去韩叔那取些烧刀子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慕云白了一眼苏惑，“我姐不是不让你喝酒么？回去就告诉我姐去！”即便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也甚是灵动可爱。
苏惑笑着虚踢一脚，“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前面不远就是苏惑和陈老爷子的住所，几扇篱笆围起来的简易小院，黄泥糊抹的土墙也有些剥落，露出里面连着的稻草杆子，屋顶铺着的茅草也因为久经风雨的侵袭变得发黑，院里竖着几根练功用的木桩，一切显得简单而寒酸。
老爷子半倚在老旧的藤椅里，手里被摸的发黑的砂壶飘着热气，正神色安然的闭目养神。陈老爷子年约古稀，身材却异常高大，只不过那满脸已近衰枯的气色，将这秋意染得更浓。
一想到老爷子只有十年左右的寿命，苏惑鼻子不禁一酸，连忙上前，“老爷子外面寒气重，快进屋里歇着。”
陈老爷子睁开眼，瞧了眼苏惑，慈祥的笑着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年轻的时候只顾着练功，错过了太多，现在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平生遗憾就甚多，再错过这些景光，可就亏喽。”声音感慨，有萧索，也有眷恋。
苏惑情知劝不动，进屋取了件厚衣，给老爷子披上。回身点上火，支上砂锅，开始给老爷子熬药。望着老爷子日渐削枯的身子，苏惑目光愈发坚定。
不一会，隔壁王嫂送来新烹的兔肉，村西头的李叔也住着拐杖端来煎炸的小河鱼，东家送一点，西家拿一点，才盏茶间的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这晚饭倒是分外丰盛。
正盯着跳动炉火愣愣出神的苏惑，直觉的天光一暗，一抬头，就见一明眸善睐的少女抱着一翁酒坛，俏生生的站在跟前，朱唇缀着的温婉笑意如月光般沁人心底，一身朴素的衣着，非但她空灵如兰的气质，反而增添了几分静婉。
“韩叔的酒太烈，多喝对身体不好。这坛酒是我用桂花酿的，加了几种药草，酒性温和，对身体有益，对饮几杯也不碍事。”
“慕云这小兔崽子……”苏惑忍不住摇头叹息。
“当着我面说云小弟，这酒……可不给你了。”薛兰心娇嗔的瞥了眼苏惑，作势要收回酒坛，却被苏惑一把抢过去，“兰丫头亲手酿的，就是蝎尾针我也要尝上一尝。”
“我哪里舍得，”话落，薛兰心已然脸颊飞红，轻声道：“其实，我还藏着一坛上等桂花酒，就埋在那棵金桂树下，等我出嫁那天……就取出来给你喝。”
看着火光照映下，这静婉女子毫不掩饰的展露深藏心底的情意，苏惑却只能一片沉默，不知如何作答。良久，才泛着苦涩笑道：“到时可要好好喝上一杯。”
听到苏惑这句半似回应，半似期待的话，薛兰心笑靥绯红，带着好似渐暖的晚风，转身离去，风中疑有银铃般笑声，飘荡耳畔。
微暗的灯光剪下苏惑孤寂的身影，贴在那枯黄的窗纸上，服下汤药、用过晚饭的陈老爷子也早早休息去了，苏惑就这样端坐在桌前，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许久，苏惑长吸一口气，抬起蘸满的青竹笔，写下字字锥心般的墨迹。笔落，人离去……
本应睡去的陈老爷子拾起那张墨笺，神色感慨，微微一声叹息……
数里外，狂奔不止的苏惑猛然停下，遥望月色下的山村，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神色中满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一日后夜色时分，苏惑早离卸甲台百里，身处一座荒僻小山中，将身上的奔波之色除尽，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块色质灰白的古朴符牌，苏惑运起功法，徐徐注入一道灵气，但见那枚符牌猛然悬浮起来，一时间光华流转，带着五彩光晕。
下一刻，符牌陡然破碎成无数，一道青光冲天而上，照亮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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