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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当年,我们站在门前(1 / 1)

无论是剑堂的《风吹剑圣录》、还是书塔里的《李风吹传》、甚至是魔宗里《李风吹档簿》,在这些书的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内容都极其相似,意思清晰简洁,那就是――李风吹在两百年前第一次修行界大战中战死。

虽然未在血液发黑发紫的土地上找到他的尸体,但这也并没有让当时的人们惊讶,有的只是压在心底的悲伤。嗜血噬肉的百万妖魔相当于百万张獠牙突出的血口,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修行者很难有善终,绝大部分烈士都尸体残缺,面目全非,甚至有许多人连骨头都四散碎裂,再也找不到!

两百年前的那场战争极其浩大,甚至超过了人族凡人历朝历代的大规模战争,仅仅是战场就阔达数千上万里,无论是在山上、原野、稻田、天空……到处都是妖魔,人与妖魔的厮杀持续上演。在那场战争中,让许多修行者深切的体会到一个人的力量是十分渺小的,修行者在那场战争中如草芥般死去,而过往那些高高在上知灵境修行者与大修行者只不过是韧性更强的草芥而已,区别只在于死得早或死得晚。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中各大宗门究竟死了多少长老、供奉等这些大人物,虽然李风吹确确实实实力非凡,但他身先士卒,立身于危机重重的群群妖魔之中,着实让人惊心与担忧。

战后几天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李风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搜查队只是在某处找到了李风吹残留的剑意,世人不得不接受这一个事实――李风吹战死,尸骨无存。

……

本应断定已死的人,如今就在三人的眼前,这到底是真是假,答案或许就在眼前这个好像就快死了的老头口中。

“两百年前?!”

李风吹微弱的声音竟有些迷茫与疑惑,片刻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如干柴般的面孔闪现过一丝痛楚,悲戚道:“岁月无痕,时光荏苒,一觉醒来竟已过了两百年了吗?!”

有风起,环绕于石室间,枯木堆上火焰飘摇,四人投射到墙上的影子也摇动了起来,诡异非常,细小风声响起,如哭如诉。

三人并未接下李风吹的自问,现在该让老人静一静,作为后辈的他们只需安静等待着推翻各宗门典籍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吹缓缓抬起头,但这简单至极的动作也让其痛楚异常,可以感觉到他那稀疏的白眉颤动,他动了动嘴,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可这微笑衬在他那张如鬼的脸上,实在不怎么好看,他说道:“背匣子的小姑娘,匣子里放的可是千光?”

“正是。”林孤晨并未隐瞒,即使这剑本不应该属于土方派。

李风吹并未追问这剑的来历,只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看着林孤晨,却又好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或者应该说他看着的是过去,他说道:“千光的确是把好剑,即使那人并未完全驾驭,威力也不可小觑,此剑的身影似乎还在我眼前闪现,恍如昨日,然而却已过两百年呐!”

李风吹的眼神从过去望向了眼前背着剑匣的少女,似乎有些希冀的问道:“那人还在吗?”

林孤晨明白他问的那人是前任千光剑主,她回答道:“两百年前已经力竭战死,尸骨尚完整,已带回剑堂安葬。”

李风吹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叹息道:“那日,我冲杀入妖魔之中,虽开始势不可挡,但妖魔的强者可不会坐视不理,不多时就有四个灵魔围杀于我,我斩杀两个,却力有不逮,只得左奔右突,周旋于群魔之中,在战场上我就看见了手持千光的他。当时我跟他说,赶快回书山,只身一人,恐有不测。”

李风吹说到这,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后却面有苦色,估计这笑也不怎么好受,他继续说道:“那人却对我说,你不也是在这群魔中忙活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面对这些妖魔我可不畏畏缩缩的,剑堂七十二支弟子随后就到,我当为先锋!”

“英杰!人中英杰!我再说什么,都是虚妄,于是我们各自再战,我当时就希望他能活下去,战到最后的胜利,可是……他也就这么走了啊,唯独我仍旧在此苟延残喘,惭愧至极!”

听得出来,李风吹与那人不怎么相识,或许只是初见,但当年战场上的那一瞬,却化作了今日石室的悲叹。

死者已矣,生者哀戚,过往沧桑悲切充斥这封闭的石室,王小兴虽不曾阅书千卷,可也在书塔看了许多典籍,两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是在书上出现得最频繁的,他不用想也知道,百万妖魔与至少数万修行者相搏相杀的惨烈,心里泛出一阵莫名酸楚,不禁安慰道:“活着就有希望,您坚持到现在,不就遇见我们了吗?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李风吹一怔,望向王小兴,呵呵一笑,道:“活着就有希望,当初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白骨,盯了约莫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三人可以清晰的看出他的神情开始骤变!似伤痛,似恐惧,似愤怒……复杂的情绪在他得脸上不停闪现,似乎枯木堆上的火苗也感受到了这不寻常,开始左右摇摆,石室墙壁上的影子也开始摇曳不定。

刹那间,在情绪急剧变化后,李风吹的身形开始颤抖起来!不知是想起悲痛往事还是因为身体上的痛楚,他脸上的沟壑在一瞬间更加深刻了。有莫名的气息在回荡,三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这到底是怎么了?

忽然间,墙上人们的影子不再晃动,火光也镇定了下来,李风吹也似乎沉默了下来。

“呵呵,失态了。”

李风吹干笑了一声,身形却越发佝偻了,声音也充满了疲惫,活脱脱像一个将死之人或者一个心死之人一般,他继续说道:“那天,短短时间内,修行界各门派都做出了行动,从阴阳教举教出动,到剑堂七十二支弟子提剑上阵,修行界大部分修行者都投身入于这场战争中,但百万之数,岂非等闲,那天是我一生中挥剑次数最多的一天,说手都快要断了也不为过。书山外简直就成了修罗场,无时无刻都有人死去。”

“哼,可我怎会因此而束手,妖魔这等祸害,再多总有杀完了时候!我记不清那天到底杀了多少妖魔,一万?两万?还是四万?人间多志士,我遇到了同样嫉恶如仇,如那人一般的五个人,妖魔来一个死一个!”

一席话,正气凌然,杀伐果断,或许因为激动,李风吹再次痛苦的咳了起来。

那地上的五具枯骨想来应该就是当初李风吹遇到的另外五人。

秦相思不禁有些担心,万一李教授话未说完就这样咳死了怎么办。

于是,秦相思向李风吹走了过去,王小兴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伸手拉住了她。秦相思不禁疑惑的看向王小兴,王小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感到什么,王小兴一撇头看到的却是林孤晨狠狠瞪了他一眼,王小兴不禁皱眉,心想出门在外,勿轻信于人有什么错,话说你这冷酷无情的凶婆娘应该比自己更懂得这一点的,难道李风吹之名可信度真有那么高?

李风吹还在咳,一道细微的血丝从他的嘴边溢了出来,秦相思一看,顾不得向王小兴发问,撒开他的手,来到了李风吹面前,拿出了装着紫金丹的药瓶,倒出了一粒。李风吹的身体一看就知道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即使紫金丹药性温和,但他的身体也禁不住两粒的药力。

王小兴想要出言阻止,刚张嘴却实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得闭口,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在这魔域除了妖魔,哪里有那么多的凶险。

李风吹闻到了那熟悉的药香,脱口说道:“紫金丹?”

“是的。”秦相思关切的说道:“您先服用一粒吧。”

李风吹看了看这个紫色发簪的小姑娘,笑了笑,张开嘴,秦相思小心翼翼地将紫金丹送入他的口中,而后她退到一旁。

紫金丹入腹,药力发散,李风吹似乎好了一些,他说道:“谢谢你,看你的灵力中正平和,是学生吧。小小年纪就到了识灵境初期,而且即将到达中期,看来学校如今也是人才济济呀。”

秦相思闻言,神色如常,可心底却有些苦涩,她不为人知的撇了一眼林孤晨,如果自己真那么有才,怎会在那女子面前招架之力都少得可怜。她赶快摆脱自怨自艾,恭敬地再行一礼,道:“学生秦相思见过李教授。”

王小兴也如秦相思一般通报了自己。

李风吹点了点头,看向了林孤晨,说道:“徐罡山如今可还好?”

徐罡山乃土方派之主,李风吹能看出自己的门派并没有让林孤晨感到意外,她行礼回答道:“土方派大执事林孤晨见过前辈,家师安好,偶尔提起您。”

“我一个死了两百年的人,他还记得啊。”李风吹自嘲道。

王小兴和秦相思却震惊无语了,何文先和阮江清老师都曾说过徐罡山是个危险人物,在政教主任口中甚至是一个大魔头,而现在李风吹却如同问老朋友还好吗一般的和林孤晨提起这个人,而身为正道人物的当事人却毫无自觉,实在是让人纠结万分。

李风吹没有理会王小兴和秦相思的震惊,继续缓声说道:“闲话就不提了,回到最初的问题吧。你们都应该知晓一件事,那就是两百年前,妖魔剧增,但……你们知道这妖魔是怎么从魔域到达人间的吗?你们能到魔域,想必也已经知晓了。”

这个问题是无数修行之士都曾想过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修行界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并且稳稳占据第二,数百年无法撼动,人们猜测着妖魔到底是怎样悄无声息,成群结队进入人间的,有人说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因为魔域与人间有一个地底通道,可各大宗门的念师从来没有探查到地下有什么大通道之类的,有人说妖魔是直接从北方那条黑路上蹦出来的,可北方有剑堂坐镇,蹦出一大群妖魔岂会不知?种种猜测都被证实只是猜测,人们依旧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因为连妖魔入侵的方式都不知道,人族只能被动挨打,人们只能生活在恐惧之中,心想哪天成群结队的妖魔突然出现,除了四大宗派,其他的小门小派当然只有被灭的份。

修行界的苦恼就是大多数修行者的苦恼,三人岂能不知。其实三人心底早有猜测,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一道门,一道黑色的门。

“妖魔是从门里来到人间的。”李风吹看着三人,带着苦涩之意说道:“当年,我与另外五人发现了一群强大的妖魔并未投身于战场,那时正是双方战得最激烈之时,他们这一群不小的战力却在某个地点附近不肯离去,于是我们就把那群妖魔杀了。然后站在了那道漆黑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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