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前行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前面那个轿夫大着胆斥道:“畜牲,还不快滚,你有几个脑袋,胆敢深更半夜闯到风月宫来,你找死么?”
黑影本来是背对着他们的,此刻却忽然回过头来一笑道:“你看我像是来找死的么?”
轿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这人虽然长得怪模怪样,活像个哭丧鬼似的,说话更是娘娘腔,但他锦衣华服,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仪,令人望而生畏,看起来还活得蛮风光的,又怎么会想要找死?
轿夫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风月蛾却已从轿夫中探出头来,对那锦衣怪人媚笑道:“是韩公子么?如此浪漫,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此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却仍以公子自居,倒也可笑得很,他却似习已为常,不以为意,眯眼笑道:“我呀可是特地来看你的,瞧你这两个畜生奴才,真是没大没小。”
他的话音方落,人已凌空一掠,落到了轿子前,又接道:“人家想死你了。”
风月蛾心生厌恶,面上却不露声色,她早已学会忍受,一个人要想在江湖中混下去,本来首先就要学会忍受,忍受自己讨厌的事,忍受自己讨厌的人。
人生在世,似乎本就难免会遇到许多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不做的事。
风月蛾笑道:“贱妾有什么值得韩公子这么想的?”
现在,她又变成了个**,她非常明白,自己讨厌的这些人,就像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一样,是得罪不得的。
可是一个人若不贪慕虚荣,得罪又何妨?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贱呢?
每日每刻,江湖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谈情说爱论风月,凭心而论,他们的出发点真如大家所说的那么风雅浪漫的么?
这位韩公子就像是胶水般,缠着风月蛾就不愿放开,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月蛾才总算摆脱了他的纠缠,回到风月宫。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铁心挚,可她一到关押铁心挚的那间屋子时,立刻傻了眼。
原本井井有条的屋子变得一片狼藉,原来好好被绑在屋里的铁心挚却神秘失去了踪影。
而戚儿手臂上却已鲜血淋漓,她的人已因流血过多而昏倒在地上,就倒在她自己的血泊中,她手里的短刀掉落在她手旁不远的地方,上面也是鲜血莹然。
是谁刺伤了她?铁心挚又被谁劫走了?
谁也不知道。
当戚儿从昏迷中醒来时,风月蛾就立刻问她,戚儿眼里的惊惧之色还未完全消褪,颤声道:“不知道,当时我只看见一条鬼魅似的人影在眼前一闪,然后我就感到自己肩上被刺了一刀,身上挨了一拳,只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话未说完,她脸上已“叭”的挨了个耳括子。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不轻,直打得她一个踉跄又倒在了地上,敢情风月蛾已将所有的不快与愤怒全都发汇在了她身上。
戚儿捂着发肿的脸,嘴角边有血丝沁出,可是她眼里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现在总算有人要和风月蛾作对了,无论那人是谁,对她都只有好处。
她挣扎着爬起来,故意可怜兮兮的道:“宫主为什么不问问那些守候在窗外的侍卫,他们难道也没看见么?”
原来这里也有侍卫,她已在无形中将自己的责任推到了那些侍卫身上。
侍卫的确也有疏忽职守的责任,于是众侍卫立刻被传到。可是回答的结果却一样绝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等潜入宫中。
那么铁心挚到哪里去了呢?被谁劫走了?
这些问题就连铁心挚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正当戚儿举刀向他当胸刺下时,一条黑巾蒙面的青衣人突然自窗外窜了进来,一拳击在戚儿胸口上,戚儿立刻被震,倒在地,他认为戚儿一定死定了。
只有戚儿自己才知道,这一拳竟不是很重,当她看到铁心挚被青衣蒙面人点准穴道,扛在肩上穿窗而去时,她立刻给了自己一刀,做出自己负伤昏过去的假象。
因为她知道要杀铁心挚已是不可能,而她要想脱离干系也只能这样做了。
青衣蒙面人点的是铁心挚的睡穴,显以当他醒来时,早已不辩自己的所在,他只知道自己依然五花大绑,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个将他掳来的人也不知去向。
反正夜已深,他已准备好好睡一觉,再作计较,眼刚闭上,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人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有声音,却看不见她的人,但听她问道,你是谁,你能告诉我,你颈上的鸳形玉坠是从哪里来的么?“
竟是风月铃的声音,铁心挚毕竟还是落入她手里,可是在当时,她根本就不可能先风月蛾一步赶到风月宫去将铁心挚掳来,而且她和风月蛾谈话间,也从未离开过一步,她的属下也根本听不到她们的谈话,那么又是谁将他掳来的呢?
铁心挚从未听到过风月铃的声音,只觉得这声音温婉软润,如素琴轻弹,却似有些颤抖,似乎很激动,他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否则你又何必将我绑来?”
风月铃沉默。
铁心挚又笑接道:“你又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我颈上有鸳形玉坠?你问这个干嘛?”
风月铃拒绝回答,却道:“你应该知道是我救了你,而不是绑架你。”
铁心挚冷笑道:“如果夫人真的是要救我,却又为何要将我像个粽子般的绑着?”
风月铃缓缓道:“只因我还不能确定你是否值得我救,否则我就杀了你。”
铁心挚道:“却不知要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救?”
风月铃道:“现在你应该看得出。”
铁心挚道:“我看不出,我只知道夫人的言辞之间杀机四伏,夫人之所以没有杀我,只不过是因为夫人还不知道想知道的事。”他缓缓接道:“所以,我若想活命,就只有让夫人失望了。”
风月铃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
这时,铁心挚忽又道:“但我却知道夫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风月铃颤声道:“你说。”
铁心挚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叹息道:“风月铃夫人。”
风月铃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铁心挚淡淡道:“我也只是猜测的而已,其实,我也仅仅知道风月夫人的名字以及和我偶然结识的一位前辈之间的一些动人故事而已。”
他叹道:“遗憾的是,我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独孤寒!”风月铃颤声道:“他叫独孤寒,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怎么会将这块鸳形玉坠送给你的?”
铁心挚一听独孤寒的名字也是一惊,叹息道:“这我不能告诉你,只因……我对独孤前辈有承诺在先。”
他一顿又道:“说实话,在之前,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自也不知他将玉坠交与我的真正用意何在,现在我已知道,而且我以前也听说过关于你们的故事,所以,我更能肯定的说,独孤前辈深深的爱着你,他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而他当时离你而去,却是无可奈何这也正是他对你不辞而别的原因。”
风月铃嘶声道:“你是说那个丑女人,难道是她阻止独孤大哥来见我的么?”
铁心挚叹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世间的许多事,即不能逆料,更不能妄自揣测,夫人你又何必……”
风月铃凄然笑道:“我又何必,你可知道我对他爱得有多深,你可知道?”
铁心挚不知道,却能想象,他也知道,也许就因为她爱得太深,所以也恨得太切。
风月铃语声幽幽一顿,忽又道:“那个丑女人是不是还在和独孤大哥在一起?是不是?
铁心挚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夫人为什么不能对其中的曲折究竟多加理解,而仅对结果看得太重。”
风月铃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为那丑贼婆开脱?莫非……莫非你真就是她和独孤大哥生的孩子?”
“不是”,铁心挚淡淡说:“如果我是,我根本就不会对你说这些话,我能遇见他们,也只是机缘凑巧,正如我没料到会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遇见你,而独孤前辈托我来找的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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