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痕却将目光移了开去。他竟似也不敢去正视楚楚的眼睛,望着远方渐渐拂近的冷风,忽然道:“我现在必须得离开这里了。”
“你?”楚楚惊讶的望着他,心中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到最后,却垂头低语道:“为什么不是我们?”
秋水痕叹道:“无论你对他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的确已经相信了你的话,否则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怎么可能受胁于人?”
奇怪的是,听到这里,楚楚的目光居然一下子黯淡下来――一个女人若知道有别的男人如此在意自己,本应高兴才对,她这是为何?
秋水痕看着她这模样,居然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谁说男人不吃醋?有时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凶,他冷哼道:“他既然这么在乎你,他也看得出你这么在意他,你纵然真的以死相胁,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离开这里?他舍得么?”
楚楚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外玄音。
秋水痕沉吟道:“我若料得不错,不多时,他便会回到这里的。”他冷笑接道:“到时,我若不离开他怎么敢来?他若不敢来,我怎么能杀得死他?”
“这不是和方才的情形完全一样么?为什么方才不是机会,而这次你却认为是机会了?”楚楚在等着他解释。
秋水痕已在解释道:“因为这次他一定会多带一个人来的,他若不能将这个人带来,他也就不会来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风铃,只可惜楚楚并不知道,但她也没有问,似乎无论就小伤带一个人来也好,带一个人来也好,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只问道:“他若根本就不再回到这里呢?”
秋水痕道:“他若来了,我相信你自有法子应付,他若没有来,那么你就当我也根本没来过这里。”
这名话的答案很深,这就表示楚楚在小伤离开后还未见过秋水痕,所以楚楚无论要做什么决定,要做什么事,都与秋水痕无关。
这时秋水痕已经迈开了脚步,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我只希望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才不来的。”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形已消逝在黑暗中。
楚楚闭上了嘴。她当然明白这是秋水痕在暗示好不要和小伤暗透消息。
现已变得多疑的秋水痕,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楚楚根本就有会和小伤暗通消息。人为什么总是难免要伤害爱自己的人支又难免要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害?人为什么意是这么不识好歹?
无论是好人,还是歹人,他们内心深处的爱其实都是纯洁无私的,都值得尊敬,可我们为什么却总是要对他们加以偏见呢?
楚楚既然是楚楚,秋水痕既然是秋水痕,上天既然使他们在一起,命运又使他们爱恨悲欢,他们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无可厚非。
那么他们的爱恨,又将会造成怎样的悲欢呢?爱恨既已无法避免,悲欢中否也已注定?
冷冷终于扑面而至。
楚楚用指尖掠了掠被风吹乱的黑发,抬眼去看灰暗的天空。
空空的天空,没了月色,没了星辰,甚至也没有一点生趣,空来无痕,泪却有迹。
楚楚的眼泪已沿着眼角流过了鼻凹,流入了嘴里。酸涩苦咸,这种味道她早已不再陌生,但现在,她竟似毫无感觉她的神思似已到了远方。
但远方仍是虚无,她脑海里也许本就一片空白,一个人只有在极度悲伤和极度兴奋时,才会有这种感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怎么会这样?
她又将会做些什么?无认她将要做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秋水痕一定在轩暗中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刀子的一举一动,待到小伤到来,他就会伺机而动了。
那么她是否希望小伤会来呢?没有人知道,正如没有人知道小伤的来与否会给她心灵造成怎样的打击一样。
心灵的打击总是取决于我们内心深处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坚持,自以为是的痴迷,自以为是的有爱恨悲欢……那么她坚持的是什么?痴迷的是什么?爱恨悲欢的又是些什么呢?
自以为是,好一个自以为是!
为什么我们自以为是的别人往往不以为是呢?为什么真理明明本就存在,我们却偏偏还要去争理呢?为什么我们明明拥有一切,却偏偏还要支贪恋没有的虚无呢?
这些问题有谁能说得清?既然连这些问题我们都说不清,我们又何必再去问她在想些什么呢?
风中已有了些凉意,它虽然吹散了黑夜,却也带来了漫天的迷雾,漫天迷涡还有落缨缤纷,红的似血,白如仆告。
楚楚眼里终于有了表情竟像是见了鬼似的满是恐惧,无尽的恐惧里似乎还充满了苦痛,然后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坐在方才她坐过的地上。
她的背又靠上了身后的树,满树桃花立刻被震落,被震落的桃花和着本已缤纷满天的落缨,仿佛很美,凄美。楚楚笑了,苦笑。
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这个多情的女人,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谜样的女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又忽然像中箭的小鹿般一下子跳起来。
要她刚一跃起,又颓然坐了下去,这一回,她竟似再没有站起的勇气了。她再一次闭上了双眼,眼泪却忽然又涌了出来,如滑滑溪流不断,这一回过了更久更久的时间。
晦暗的天空,虽然连一抹阳光都没有,雾却似更浓了些,但时间至少已逝响午。
楚楚是不是也已感到时间已过得太久?泪早已被风干,风也不知何时消逝得无影无踪,天地俱寂,她似乎非但感到时间已逝得太久,也已感到了这天地间的静寂,终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木然四顾。
四野寂然,了无人迹。
小伤的确没有来,若要来,他本该早就来了的。楚楚目光闪动着,闪动的目光中,似有泪珠闪烁。
这时天空中忽又吹来阵风,她竟似真的已弱不禁风,被这阵风一吹,就吹走了眨眼间便消逝在落缨丝里,消逝在西风外。
她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秋水痕不是要她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么?她难道已不再顾忌风扬的安危了?
她当然不会。那么是什么别的原因呢?莫非她忽然想到了令她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如果真是这样,这又是什么理由呢?
她这一走,对小伤而言,是不幸呢?也许她走与不走,对小伤现在而方,都已不重要,因为她走与不走,似乎都已不能改变小伤的命运半分,秋水痕早已设好了陷阱等着他往里边跳。
小伤的确没有再回到见到楚楚的地方,因为他还没有找到风月铃。
他纵然见到风月铃,也许也回不去了因为他和无颜在这似乎永无边际的密林里东奔西跑了老半天,早已迷失了方向。
时近中午,他们早已累又饿,两人来到一块巨大的岩是石前,不自觉的都停下了肚子步。小伤望了望茫无边际的密林,又去看了看香汗淋漓正喘息不止的无颜,心中不忍,柔声道:“咱们歇歇再找吧?”
他话语中不无歉意。是因为他无颜才甘受这份奔波之若的,如果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懂得致歉,料想也没有哪个女人甘愿为他受这份罪了。
无颜早已屁股坐了下去,就坐在这块光颓颓的岩石上,她内心深处本来极不情愿,极不痕快,被小伤这一说,心情陡觉好了些――人对感情的需求,正如人的冷暖饱饿,本就需要平衡调节的,她掠鬓边汗渍粼粼的柔发,闪动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忖道:“你想她会不会已经落入了秋水痕手里?”
的确可能。小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整个人都像是忽然掉进了,冰窖里,他本已坐下的身子,却“腾”的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生声道:“这……想到这可怕的可能,以及这可能导致的悲剧,他一张本已因剧烈奔跑胀红的脸颊已变得全无血色,本来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无颜已从他脸上看出了他心里的不安,安慰道:“这只是猜想而已,你何必当真?而且,她纵然已落在秋水痕手里,秋水痕也未必会立马就对她怎么样,秋水痕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秋水痕已在他们面前做出了比杀风月铃更可怕的事,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她心里还怎么侥幸得起来?小伤无疑也感觉到了这一点面色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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