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很敏锐,她察觉到院长这次来找她,一定又跟海威有关,但是钱都拿到了,还想让她干什么?
不知对方本意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但笑不语。全文字阅读
院长自顾自笑了会儿,然后看着对面的宋喜说道:“你跟海威的乔治笙,私交不错?”
宋喜当即摇了摇头,说:“不熟。”赶紧明哲保身。
院长脸上也没有明显的失落或者不快,只是意味深长的说:“哦,那天副院长看到你跟乔治笙在医院走廊里说话,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
宋喜坦然回道:“乔先生是来看望病人,正好病人跟我是朋友,乔先生问了我几句病人的身体状况。”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如果你们私交不错的话,能不能
请他帮个忙。”
宋喜微笑,“我们真的不熟。”
院长似是自言自语,语重心长的说:“那还真是不好办了,这次乔先生大手笔捐款一千万,海威集团没有发任何公告声明,咱们这边也不好贸然大肆宣传,但乔先生的这份善心,咱们一定不能辜负,还有你的那个小患者冬冬,他是这笔慈善捐款的第一位受益人,我觉得他们全家都有必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捐款,救了小朋友的命。”
说罢,不待宋喜回答,他又继续往下,“原本我想让你请乔先生过来探望一下冬冬,当然了,这都是走个过场,主要是让人知道这笔钱是海威捐助的,往后我们也好拿出更多的钱用于类似的救助,我都跟副院长说过了,要是能请到乔先生来咱们医院一趟,我还准备额外分出一百万给你们心外,专门用于补助冬冬这样家庭的孩子,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包装的再美,把所有修饰一去掉,结果也是昭然若揭的,院长希望乔治笙能以公开的身份来医院露个脸。
说什么是为了海威着想?一千万对于海威来说,真的就是毛毛雨,但如果业内知道乔治笙独独捐赠了这所医院,那这不亚于被佛祖给开了光,以后麻烦会少很多,便利也会多太多。
当然,院长在临退休之前,履历簿上也会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喜依旧不出声,漂亮的脸上也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院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最后颇为感慨的说道:“小宋啊,你也知道这一千万下来,除去购买器材的钱,真的所剩无几,咱们医院这么多科这么多部,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多申请一些补助金,但我个人觉得,这笔钱是你拿回来的,人也是你救的,所以如果要分,心外也理应分的最多,关键就是这个过场”
过场必须得走。
宋喜听明白了,但她可不敢轻易许这个诺,不然院里就知道她跟乔治笙有私交,以后罗烂事儿更多。s3;
“院长,我的确跟乔先生有过数面之缘,但也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您的意思我会向乔先生转达一下,但我不敢保证乔先生是否有时间。”
院长听到这话已经特别高兴,连连道:“好好,主乔先生的意愿,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乔先生的资助。”
宋喜离开院长办公室,乘电梯下楼回到心外科,只见好多人都往前面跑,她逮着一个小护士问:“怎么了?”
一个妈妈带着肺心病的孩子来咱们医院,但是没钱做手术,正在那边给医生下跪呢。”
宋喜迈步往前走,医生休息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帮人,有护士也有病患。
宋喜拨开人群往里走,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对自己跪在门前,女人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的恤,不管身边的人怎么拉,她执意不起身,朝着门口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后背都是汗,嘴里哽咽着:“医生,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她身边是个头发剃到很短的小男孩儿,之所以宋喜会以为是男孩子,因为他穿着男生的小背心和短裤,凉鞋也是黑色的男生款。
直到一个护士从旁劝道:“你先起来,别把你女儿吓着,她心脏不好,怎么能一直这么跪着呢?”
女人单手揽着瘦削的小身体,母女两个一起朝说话的护士磕头,大人哭着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小孩子也怯懦的声音说道:“阿姨,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难受,小护士也是红着眼眶,弯腰道:“你们先起来。”
“我不能起来,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我下半生赚的钱都给你们”
这不是人穷志短,而是贫贱家庭百事哀。
:“我也不是医生,我做不了主”
这边闹腾的功夫,保安科也派人来了,但是看到这对可怜的母女,孩子又有病,谁也不忍心也不敢去拦。
忽然间,休息室房门打开,一个身穿医生服戴着口罩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女孩儿妈妈本能的扑上前,抱住女医生的大腿,求她。
女医生有些踉跄,露在外面的眼睛却露出十足的嫌恶和不耐烦,朝着保安喊道:“干什么呢?赶紧拉开啊,我还要去做手术呢!”
保安上前,试图拉开女人,女人却死扒着女医生的大腿,哭着道:“医生,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八岁。”
女医生扶着门框,宋喜清楚看到,她趁乱用尖头高跟鞋去踢女人的腿,女人一时吃痛,手一松,被人拉开。
医院的中央空调始终控制在恒温状态,正常穿着夏装在里面走动完全不会热,可女人却满头大汗,汗水涔湿了身上的衣服,宋喜看她脸色煞白,不对劲儿,正想叫保安别拉她,忽然间女人眼白一翻,就这样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这一下子可吓坏了众人,保安一时间放手也不是,抓着也不是,小女孩儿跪爬到女人身边,拉着她的衣摆哭喊:“妈妈,妈妈”
宋喜赶忙上前,让保安把女人平放在地,然后对一边傻站着的道:“愣着干嘛?赶紧抬担架过来!”
好在这里就是医院,抢救也及时,女人躺在病床上,还在输液,一旁的小女孩儿怯怯的拉着她的手,默默地掉眼泪,却不敢哭出声。
宋喜觉的心里特别难受,就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轻声安抚,“不要怕,妈妈没事儿的。”
小女孩儿点头,有小护士把宋喜叫出病房外。
“宋医生,这事儿你别管,免得粘上你。”小护士压低声音,眼中有可怜,但更多的是嫌弃。
宋喜知道她的意思,女儿肺心病,母亲有很严重的脾虚症,母女两个都是病魔缠身,却又屋漏偏逢连夜雨,没钱。这个世道,没钱就等于没命。
宋喜从钱包里面掏出五百块钱,递给:“药钱我交过了,等她醒了,把钱给她,让她买点儿吃的,多注意休息,她这病就是累出来的。”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孩子的病不是没有希望,但她要是倒了,就真没有人照顾孩子了。”
说完,宋喜转身就走,剩下小护士叹了口气,不知是可怜这对母女,还是无奈这个救急不救穷的世道。
医院里每天都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关乎生死?当一个人的命不由老天控制,也不由医生控制,而是由手里的钱来控制时,越发显得社会现实,人命也分贵贱。
宋喜觉的心里憋得慌,回到休息室换了身衣服就往手术室方向走,其实她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上手术台,但她坐不下,心烦。
进了手术室也有供医生短暂休息的房间,宋喜刚一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女的神经病一样,手刚在地上拿起来,就往我腿上抱,我新买的n裤子,还是白色的,烦死!”
看到宋喜,众人都跟她打招呼,“宋医生。”
说话的任爽也扭头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宋大善人来了,不是刚给先心的患者做完手术嘛,这个肺心的也一块儿做了呗?反正你技术好,心又善,人家不说要给你做面锦旗挂墙上吗?”
宋喜走到饮水机前打了杯水,喝了一口,她转过头,平静的说道:“你之前在外面踹了人家一脚,你走后她就犯病晕倒了,小心她醒来后告你。”
任爽当即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谁踹她了?”
宋喜依旧是面不改色,“我亲眼看见的,你也真下得去脚,那么尖的高跟鞋,直往人家膝关节麻筋儿上踢,穿着医生的外袍,干着刽子手的事儿,回头你躺手术台上,我帮你开一刀,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这里的医生都听说外面闹了一阵儿,但却不知道任爽把人家给踢昏过去了,此时听得宋喜这么说,皆是意味深长的打量任爽。
任爽眼睛都竖起来了,瞪着宋喜说道:“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什么时候碰她了?她告不告我另说,你再这么话说八道,小心我去院长那里告你!”
两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只不过以前宋喜家世显赫,任爽从不敢当面起刺儿,也就最近三两个月,听说宋元青停职调查,外界都传这回宋家完了,所以任爽才逐渐对宋喜表露出厌恶和不满。
房间中其他医生跟着打岔,“都少说两句,咱们才是一起的,别为了外人伤了和气。”
任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阴阳怪气的说道:“哼,人家是官二代,从小当公主一样养着,就连当医生也是为了救苦救难,哪像咱们啊,拼死拼活就为了一口饭吃。你这么有本事,那你把这个也救了啊?上一个可怜,这一个就不可怜了?”
说完,她又极小声的叨念了一句,“婊。”
这话说的难听,虽然从宋喜的角度,只看到一个微弱的口型,但这足以瞬间挑起她的怒火。
怒极,宋喜沉声说道:“任爽,有些话我本不想当众说的,既然你这么现实,这么拎得清,那你不会忘了你大学五年是怎
么过来的吧?”
任爽没料到宋喜会主动提起大学时期,当即美眸一瞪,但她已经阻止不了宋喜。
宋喜当众说:“你家里条件不好,当初考夜医大是学校看你成绩不错,你爸妈又拿着家里户口本来的学校,说卖房子都要帮你凑学费,学校可怜天下父母心,容你们晚半年再交,最后全校师生捐款,才把你的学费给凑出来的,你当初在学校大礼堂里怎么说的?你说你永远记得这些帮过你的人,好人有好报。怎么今天别人遇到困难,还是性命攸关,你就能这么狠心的在人身上踩上一脚?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混好了,就忘了你当初也有难到想死的时候了?“
任爽眼睛瞪大,瞳孔缩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喜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宋喜毫不避讳的回视她,自问自答,“还是你现在穿惯了n,就忘记这些衣服都是怎么来的了?”
任爽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咬紧了牙关,额角甚至青筋隐现。
她以为宋喜逮着这样的好机会,一定会大肆的爆料一番,但宋喜却没有这样的兴致,即便她明知道任爽在夜医大的名声有多烂,除去第一年的学费是全校师生帮忙凑的,后面四年的钱,全都是历任男朋友资助的。
这些话,宋喜不会当众说,但她要让任爽知道,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
休息室的医生岂止五六个,所有人都看傻了,正大眼瞪小眼之际,房门打开,韩春萌穿着无菌服从外面进来,看到宋喜,她马上笑着道:“小喜。”
后知后觉,发现屋内气氛不对,尤其是任爽,那副脸通红,眼眶也有些红,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韩春萌暗道,这厮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这样的念头刚刚滑过,任爽就气冲冲的往外走,经过韩春萌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撞了她肩膀一下,韩春萌蹙眉,“嘿,你”s3;
她话还没说完,任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剩下的其他医生皆是面色各异,有人小声劝了劝宋喜,也有人说手术时间到了,反正纷纷离开。
待到房间中只剩宋喜和韩春萌两人,韩春萌立马迫不及待的问:“小喜,怎么回事儿?任爽还有脸红的时候?”
宋喜坐在一旁,面色淡然的回道:“她脸皮再厚,我也有长锥子给她戳穿。”
韩春萌说:“我刚在手术室里面,听说外面又闹了?”
宋喜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韩春萌瘪嘴道:“你说现在的可怜人怎么这么多?还都是小孩子,一辈子那么长,但给他们的时间却这么短,如果我有钱就好了,我一定想尽办法帮帮他们。”
如果有钱就好了这句话就像是一记紧箍咒,死死的缠在宋喜脑袋周围,以至于她在做手术的时候,也在想。
要是乔治笙可以来医院走一趟,心外就能拿到一百万的专项款,足够救外面的小女孩儿,还有其他好多个可怜的孩子。
宋喜现在是真没钱,宋元青出事儿后,家里的不动产和银行账户都被封了,她以前自己挣多少花多少,根本没有闲钱,像是先心和肺心这种病,一场做下来最少万,她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这会儿院长的话又传来了,你让乔先生来医院打个照面,院里挪给心外一百万专项款。
一百万,够救十几条人命了。
人命当头,也许是当医生的责任感,宋喜明知道乔治笙不会轻易答应,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打了个dianha。
这是即那日他来医院看顾东旭,拐着弯儿的骂她之后,两人第一次联系。
dianha拨过去,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连接声,宋喜头皮都竖起来了,既希望他接,又害怕他接。
她太紧张,以至于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她都浑然不觉,还以为正在连接。
乔治笙起初没开口,等着她说,等了会儿,她不言语,他低沉着声音问道:“什么事儿?”
他突然开口,着实把宋喜吓了一跳,她本能的说:“你晚上有时间回家吃饭吗?”
“”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宋喜也在dianha这头暗自蹙眉,她原本想说,你吃饭了吗?晚上回家有事儿想找你商量,结果不知怎么一开口,两句就并成了一句。
正当她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往回搂的时候,乔治笙已经如常淡漠的口吻回道:“没有。”
宋喜又硬着头皮问:“那你晚上会回来吗?”
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能跟他碰上,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有时候她都会怀疑,他晚上到底回没回来过。
乔治笙倒也没有再问什么事儿,而是不冷不热的说:“会。”
宋喜生怕问得他烦,很快回道:“好,那我等你,不打扰你了,我挂了。”
说着她挂,可她还是等到乔治笙挂断,看着通话时间二十六秒,宋喜只觉得让她上台手术都比跟乔治笙说话来得轻松。
当晚下班回家,宋喜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乔治笙,心中无数次的模拟,待会儿乔治笙回来,她第一句要说什么。
你回来了?
不好,这不明摆着的嘛。
我等你半天了。
也不好,万一他以为她等的不耐烦了呢?
宋喜就这样边琢磨边想,一晃儿,看了眼时间,她晚上八点到的家,这会儿都十点了,乔治笙还没回来。
以前她家老宋没出事儿之前,无论她要办什么,那都是一句话,其实她明白,那些人都是给宋元青面子,但是久而久之,难免也有些习惯权力下的便利。
最近这几个月,日子不说过得度日如年,可也总让宋喜体会了一把,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的滋味儿。
就说这个乔治笙,说好了他会回来,宋喜从晚八点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她明早还要早起的。打着哈欠,宋喜一度迟疑要不要直接上楼睡了,但她从没想再给他打个dianha,不是没这个脸,而是没这个胆儿。
乔治笙的脾气她也见着了一些,对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对她,那是见缝插针的落井下石,她没必要把他惹烦了,到时候求他帮忙的事儿更不好说。
沙发上,她从坐着到歪着,后来干脆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迷糊着了。
睡得正熟,忽然啪的一声将她惊醒,她浑身一抖,入眼的就是面前的茶几,茶几上多了一枚宾利的车钥匙。
因为刚醒,宋喜的身体还处在睡眠当中,一动不动的软在沙发上,直到簌簌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一身黑色的乔治笙走到她对面,伸手解开脖颈处的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睨着她,俊美的面孔上,表情淡淡。
宋喜看到他,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有怪他突然弄出声响,只抬头看着他问:“有时间吗?有些事儿想跟你商量。”
乔治笙把领带扯了,此时又在解衬衫扣子,转眼间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他胸前一小片蜜色的肌肤。
薄唇开启,他不答反问:“现在几点了?”
宋喜真就看了眼时间,回道:“刚过四点。”
乔治笙说:“这么晚,你不睡觉我还要睡。”
说完,他竟然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宋喜一急,起身道:“我就两句话,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乔治笙头也不回:“明天再说吧。”
宋喜留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睡到一半被吓醒,眼下彻底精神了,原本想问的一句没问,生生在沙发上度过八个小时,等到再回楼上,像是宋喜睡眠质量这么好的人,竟然也破天荒的失了眠。
一直睁眼到天亮,宋喜起早就去医院,心中早已经把乔治笙骂的蜕了一层皮。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答应好的。
想到此处,宋喜惊觉,乔治笙只答应她会回家,一没说几点,二没承诺听她说事儿。
哎,怪谁?只怪乔治笙套路深。
宋喜到休息室的时候还不到七点,早得很,几个值夜班的同事正换衣服要走,互相打了声招呼,宋喜去到一旁倒水,另外两个人自顾自的聊天。
其中一个道:“欸,你快教教我,我怎么跟人家说嘛?”
另一个道:“有事儿求人,总不能开口就说事儿,得表示表示吧?”
“怎么表示?送礼物吗?”
“那就看你自己了,反正对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投其所好还不会吗?”
说话间,衣服换好,两人跟宋喜道了别,宋喜微笑,目送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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