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张曼意突然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我讶然的扭头看着她,不知道张曼意为何要如此推测,我想替陈光芳辩白一番,可是冷静的转念一想,张曼意的猜测不无道理,陈光芳的举动确实令人生疑,这件事情的确蹊跷。如果真是这样,那徐丰知道真相后他的五脏六腑不是都要被陈光芳给气得淤青了?我告诉自己在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但张曼意的话却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你最好还是别乱说。”我提醒着张曼意。她撇了撇嘴巴,又呢喃道:“这年头医疗这么发达,女人的处.女膜都可以造假,何况是给别人戴一顶绿帽子呢!”
我瞪了她一眼后就陷入了无边的思绪中……
徐丰站在办公室的书案边,透明的落地窗前映着他模糊的身影,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紧锁,幽幽地望着窗外的世界,灯火通明的城市如苍穹上的繁星点点,他的眼眸里映着城市的灯火,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爬满了他的整个脸颊。
在商海,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担当和责任感的人,可是在情场,尤其是在处理与陈光芳的情感纠葛上,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今天他对陈光芳说的话实在是薄情寡义,他开始怀疑自己听从了父亲的话是不是错误的。陈光芳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难道自己真的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陈光芳曾经带给他的那些柔情蜜意让他在下狠心时变得犹豫不决。他本就有独立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唯一在对待陈光芳的事情上,他没有了主意。从小到大,他都活在被徐老先生彻底洗脑的环境里,在他的意识里,女人都是祸水,可玩但不可当真,更不能动了情。
他坐了下来,闭着眼睛给自己揉着睛明穴,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犹豫着是否给我打个电话,问问陈光芳的情况。“孩子是我的?”他精神涣散的呢喃着,无神的双眼慢慢的张开,一种纠结的思绪在慢慢的缭动着他的神经。一方面,他应该为此事负起一个男人该担当的责任;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父亲和刚刚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
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门被打开了,听到开门声后,我才从迷糊中醒过来,我赶紧询问着医生关于陈光芳的情况,医生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没保住。”医生离开后,我一个人孤独而讷然的站在那里,耳边回响着医生的话――孩子没保住。张曼意惺忪着双眼走到我身旁,她满不在乎的打了一个哈欠。紧接着护士就推着陈光芳出来了。
当陈光芳被推着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后,我以为她至少会悲伤的嚎啕大哭一场,没想到她比任何人都显得平静,好像在她的身上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事情,连张曼意也不得不吃惊于陈光芳的“看得开”了。我一边安慰着陈光芳一边找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的也认为她的孩子不是徐丰的。陈光芳没有流一滴眼泪,她苍白的脸上虽然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可始终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悲哀,难道哀到了极致就是这种表现吗?我在心里反问着自己,我仍然相信她是哀到了极致而变得“冷静”。
“你们回去吧!不用为我守夜。”
陈光芳的话只让我觉得她是在赶我们走而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若真是想自己一个静一静倒也罢了,我却担心她会钻牛角尖做傻事。张曼意不识时务的回答道:“好啊,我也累了,该回去了。”说着她就拍着自己的肩膀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见我没有跟着她走,她就回头对我说道:“走啊瑶玲,你还磨蹭什么呢?”我依然无动于衷地坐在陈光芳的病床前,她只好打着哈欠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这种事情在张曼意的眼里看来似乎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守在陈光芳的身边直到第二天。当我醒来后才发现病床上的陈光芳不见了人影,霎那间,许多不详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的心里一阵害怕,她不会真的做傻事了吧?一种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赶紧跑出去询问了一位正向这间病房走来的护士,从护士口中得知,陈光芳已经提前出院了,这位护士正要来整理这间病房。我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对自己说道。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已经猜到是陈光芳打来的,我正想数落她的不辞而别,但她抢在我说话之前开口道:“你别说我了,我现在在学校里,看你睡得太香,所以才没叫醒你。辛苦你了,赶紧回来上课吧!还赶得上。”她像没事人一样对我说着这些话,我一时间变得无言以对,只好赶回学校去。
陈光芳在学校里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的上课。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时,陈光芳风风火火的从走廊的那一头走来,她的体态轻盈,看起来身轻如燕,打扮永远都是那么的时髦,鹤立鸡群。我刚迈出高级美容班的教室门,就看到了她,她正想绕道而走,我赶紧向她打招呼道:“别躲了!”
她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站到了我面前,这时我发现她脸上的妆容要比平时的浓了些,估计是刚刚手术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所以她不得不用厚厚的粉来掩饰自己面容的憔悴。
她微笑着说道:“这么巧,你也去吃午饭呀?”
我上下打量着她,虽然她极力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毫无痛楚的模样,但我又怎会不知道人流给身体带来的伤害。看着她我只能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多问,但是,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而不是跑到这里来上课。”
她咧嘴开玩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最爱学习的瑶玲今天竟然劝她的舍友别来上课。”
我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这么轻松的对待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的,那样的事情若发生在我的身上,绝非一件可以小觑之事,但是在她的眼里,这似乎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看了看时间,突然匆匆的向我挥手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甚至都来不及多叮嘱她一句,她就小跑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去大众餐馆的路上,我一个人走在街道里阴暗的小巷子里,正思索着陈光芳的事情,不料,又偶遇了拾荒老人。他不是已经离开了袁帅离开了这座城市吗?为何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从未离开过?我的心里出现一连串的疑问。
拾荒老人伸着枯瘦的手正在巷子里的垃圾桶里翻捣着里面的可回收垃圾。我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从他身边经过,当我走过他身边继续向前走了将近十步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想向他澄清自己,于是我又掉头回到了他的身边。
初秋的天气清凉但不算冷,他也依然穿着单薄,宽大的旧烂t恤让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显得格外的刺眼。我站在他身边,他丝毫没有想要看看我是谁的念头,而是一心一意地继续翻着垃圾桶。在他心里,应该是把我想象成一个正好要来倒垃圾的人了吧,也许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站在他身边倒垃圾了。
我咳嗽了两声,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打招呼。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不显得唐突,我只好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开嗓子。听到动静后,他缓缓的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对我慈祥的笑了笑,就闪开了。看他的样子是根本没有认出我来,我只好上前一步对他说道:“老人家,你不认识了我了?”他又缓缓的转头看了看我,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微笑,虽然那张脸已经有数不清的岁月的痕迹,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个老人的和蔼和温情,“记得,记得。”他那沙哑苍老的声音刹那间让我的心里一酸。
“老人家,你吃饭了没有,要不我们一块去吃个饭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出邀请的话来,那一刻,我只想好好的请他吃一顿饭。他那双饱经沧桑且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掠过一丝的惊讶,紧接着他就对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吃过了。你有什么话想问的,就问吧!”
我瞬间怔住了,他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只好开门见山道:“你听说了学校里那些关于袁帅和我的传言了吗?”
他有些惊讶的瞥了我一眼,他原先并不知道那个叫“瑶玲”的女学员和袁帅闹出流言蜚语的人就是我,“听说了。”他变得丝毫不在意的回答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冷漠还是无谓。
“那不是真的,我跟你的儿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只是同学关系而已,真的!请你相信我。”我激动且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臂说出了这些话,只见他愣了一下,他吃惊于我竟然知道他和袁帅之间的父子关系,但是他不想再次提起这种关系,于是他并没有问我是如何得知袁帅是他的儿子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才缓慢的说道:“孩子,清者自清,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他的谈吐让我纳闷,一个拾荒老人,怎么有出口成章的素养呢?我经不住好奇的问道:“老人家,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明明有一个已经出人头地的儿子可以依靠,我的心里想着这句话,但不敢冒昧的说出来。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后咽了咽口水,然后对我摇了摇头,像是有苦难言又像是不愿意旧事重提。
我扶着他到了巷子外面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他看着远处,双眼深邃的穿过眼前的所有障碍,思绪好像穿越到了过去。我以为他不会再向我多说一句话了,没想到他还是开口了。
“袁帅是个苦命的孩子,小时候,他妈妈得了疯人病,那时候家里穷,我便卖了所有家产,到最后一贫如洗,可他妈妈的病……也怪我没本事,我没有能力送他妈妈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从小,袁帅就遭人排斥、嘲讽、污辱,大家都对他指指点点,还骂他是个小疯子。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他只好每天躲在家里,哪也不去,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疯子的孩子玩耍、交流。他还有一个哥哥,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了盼头,只想着把他们兄弟二人都送走,然后再自行了断,可是阴差阳错,大儿子是送走了,小儿子辗转又到了我手上……”拾荒老人说到这里时,眼里闪着泪花,他哽咽着继续说道:“她妈妈去世后的许多年里,我都不愿意再开口说话,生活绝望,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于是我又想方设法的要把袁帅送走,但天意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肯原谅我……我知道,他一直恨我,我不怪他,这就是我的报应。”此时的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痛,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一倾而下。
原来袁帅还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去。“那这么说来,袁帅是你的亲生儿子了?”我突然想求证这一点。
拾荒老人点了点头,我却莫名其妙的失落起来,袁帅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之前对袁帅的种种维护都被推翻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被动摇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递给了拾荒老人,当他接过纸巾时,好像意识到了在我这个并不太熟悉的人面前说这些话显得太失礼了,而他一时间没有抑制住的情感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也显得失态了,他马上擦干了眼泪,缓了口气道:“真是不好意思,向你叨扰了这么多。”
“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当时的苦衷的。”我言语生涩的安慰着拾荒老人,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恩怨是否能化解得了,拾荒老人是否应该得到袁帅的原谅。倘若换成是我,我被自己的生父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即使他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可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我还能不能原谅这样的父亲?会不会也像袁帅今天一样,除了痛恨这样的父亲外再无其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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