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这里……彷佛曾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某一段时光,就连内心的恐惧也是那般熟悉。
黑暗寂寥中,她彷佛在等一个人,一个对于她很重要的人。起初她充满希望地等着他的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某一点某一刻,她忘记了她要等的人是谁,忘记了来到这里的初衷,甚至忘了自己是谁……然后对于黑暗的恐惧彻底将她吞噬。
心中存了希望,有了信念,即使环境超乎想象的恶劣,也会咬牙挺过来,可是一旦没了希望没了活下去的目的和方向,之前的绝望恐惧便会加倍席卷而来,最后自己将自己摧毁。
白萱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吓傻了,就那么痴痴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黑暗的世界中迎来大片光明。突然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连忙闭上双眼,用手遮挡着。待适应后,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在路的两旁,如层层叠叠的红色巨浪,由远及近拍向岸边,妖艳火红,开到荼靡。
她的前方不远处有一背影绰约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挽起,飘逸的白纱衣宛如蟾宫仙子,此刻正走向路的尽头。
珠落玉盘的女声悠悠传来,“如今方知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他的劫,等到又能如何,他也已经不是他……”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女声,白萱不知为何如吃了黄连一般从嘴里苦到心里,苦到直发抖,又如万千虫蚁在透骨食心,疼到麻木。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入口也是苦涩的。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已经不爱了,可是为何心还是会疼?”那女子停下脚步,看着路边的曼珠沙华,不知在对谁说话,也许是自言自语,“为何要让我记起?”低低的叹息声,声音越来越小,“算了,这样也好,忘记了所有。来世的轮回中,我再也不要遇上他,爱上他。”
这样的地方能见到一人着实不易,白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提步便去追。快走近了,那白衣女子却如轻烟般消失不见。伸手抓了抓,空无一物,遍寻四周也不见其踪影,不过只是个幻象。
而那白衣女子的话却一直在白萱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蹲在地上抱着腿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岩风哥哥,你在哪儿啊?”她好怕,心底的恐惧越来越深,脸埋在膝上,哽咽,“我不要留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白萱只感觉周围温度越来越高,额角开始渗汗,止住哭泣,抬起头,四周不再是漆黑一片,眼前是滔天的火光,光亮刺眼。而她此刻身处边缘,温度却也足以灼伤皮肤,炙烤灵魂。
红莲天火焚尽世间罪恶,莲华绽落洗净天地尘埃。
火光中央隐隐现出一男子的身影,润白的袍子端坐在橘红色的天火中,尤其突出。白萱只见到他的背影,身体便像不受她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挪动步子,向火光中心,那个男子的方向走去。
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地说着什么,她只觉越来越压抑,彷佛她与那个男子这一眼便是永诀。
她将他视若生命,可是如今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寂灭,绝望,无助,生无可恋……
火烧上了衣角,呼吸越来越困难,可还是拼命地向他奔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无论如何,他不能有事。”
那个白衣男子转过头的瞬间,火光大胜,窜高数丈,在他与她之间竖起一道屏障。白萱被呛得猛咳嗽几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男子的相貌,她周边的火焰便彷佛有了灵性,化身数条火龙,向她飞扑过来。
眼前的场景着实是太惊心动魄,火龙越来越近,白萱看看四周,已被火焰包围,根本无路可逃。
既然躲不过,反倒是没有那么畏惧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就是不知道火烤青莲是什么味道的。白萱用衣袖挡在额前,连忙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等了许久,也没有被火龙吞噬的炙烤感,隐约之中,还能听到虫鸣鸟叫之声,闻到淡淡的桃花香。
白萱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皮重如千斤,深吸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原来只是一场梦,还好只是一场梦,活着多好。
她此刻正躺在榻上,淡粉色的薄纱帷帐,绣着红莲的锦缎被子。躺在榻上没有起来,歪着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靠窗处有一梳妆台,上面放着一面雕刻镂空花纹的铜镜,还有一些女儿家的胭脂盒和首饰奁。东边儿当地放着一张花梨书案,案上一个白瓷花瓶,满满的插着盛开的桃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个卷轴,上书一个大大的“静”字,笔法遒劲有力。
正当白萱狐疑身在何处时,从门外走进一青衫男子,乌发束起,光滑柔顺如同上好的丝绸。肌肤白皙胜雪,微微散发着莹光。深紫色瞳眸,明明是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却被嘴角温润的笑意遮掩。卿本佳人,温润如玉。
白萱连忙坐起,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哪儿?你,又是谁?”
那青衫男子微微笑了笑,“傻萱儿,竟然不识得我了。”
白萱惊讶地用手捂着嘴,声音都拔高了许多,惊呼道:“岩风哥哥?!”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岩风哥哥你化形了!”推开被子下床,一下子蹦到岩风面前。围着岩风转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嘿嘿,我就说岩风哥哥一定是最好看的吧!”
岩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萱儿也变成漂亮姑娘了。”
“我吗?”低头看了看,好像不是透明的灵体。
“真的吗?我也化形了?”伸手摸摸脸,好真实的触感,不是灵体。兴奋地没有穿鞋子,就飞奔到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个白衣女子,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美目流转,裙角飞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凌波仙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白萱笑了笑,好像对自己的相貌还很满意。为了能化形,她可是等了一千多年。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镜中的女子鼓着脸,皱着眉,与那副出尘的淡雅气质着实不搭。
岩风踱步走到白萱身侧,捏了捏她的脸,“佛界风水果然不错,萱儿被养得水灵灵。”淡淡地瞥了眼窗外,不经意地身子转了个方向,挡住了窗外的景色,也挡住了那袭白衣。
岩风云淡风轻地一笑,伸手将白萱揽在怀中,“做噩梦了?”
顺从地将头贴着岩风的胸口,听到问话,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岩风哥哥怎么知道?”
淡淡地笑了笑,“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嗯?我有吗?”白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起那个梦,她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个梦同之前的梦不一样,这个……太恐怖了。”环抱住岩风的腰身,在他怀里蹭了蹭,“梦里的世界都是黑的,还有猩红的花海,哦,对了,还有一个白衣女子,不对,她只是个幻象。”白萱脑子有点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岩风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不要去想了,再可怕的梦醒过来不就好了吗?”
白萱吸了吸鼻子,“那你会不会扔下我不管?就像梦里那样把我一个人扔在黑暗中。”
岩风的手顿了顿,温柔地笑了笑,“哪里来的奇怪念头。”
白萱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岩风,“到底会不会?”
岩风在她热切的目光注视下,眼神有些闪躲。想了想,紫眸敛了笑意,扶着白萱的胳膊,拉开一段距离,俯下身,与她平视,表情略微有些凝重,“傻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淡淡和煦的语调更像是一生的承诺。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白萱的头发,“回去把鞋穿上,地上凉”
白萱傻傻地看着岩风,化了形的岩风哥哥真的很好看,这世间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只怕唯有在佛界见过的那位神尊。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嘿嘿,我去穿鞋。”白萱提着裙角,三步两跳地回榻边穿鞋。
岩风看着白萱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噙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看向窗外。
窗外桃花盛开连成桃花海,可爱深红映浅红,桃林中鸟儿们载歌载舞,活泼热闹,而刚刚窗棂外的身影却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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