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着嘴,声音低弱,他附耳倾听,她说的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你……穿上嫁衣……”忍不住咳了两声,帕子上的血红得刺眼。
窗外落起了雨,打在红瓦上,溅起雨花,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徐文浩面有难色,许久没有说话,屋中静得只听到风吹散花瓣的落地声,“我……会完成你的心愿。”给她掖了掖被子,扯动嘴角笑了笑,“玉薇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她看着他的脸,勉强笑了笑,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打湿了帛枕。她爱了他一辈子了,最后她想为他穿上嫁衣,她知道这样的要求过于难为他了,但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
成亲那日,她倚靠在花轿里,盖着红盖头,穿着梦寐以求的红嫁衣,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
“第三世,我心累了,选择做了一棵河边柳,河边一站就是三百年,看遍了人生百态,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最后的最后,我看到了徐文浩和另外一个女子,不是玉薇也不是江烟柳,这一世他与那女子相伴白首。白发苍苍的他们互相搀扶着,两个人在河边散步,一起看夕阳。我才恍然大悟,浮生一梦,不过如此。”
白萱看着小柳,心中浓浓的忧伤挥之不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柳却是暖暖一笑,“我的故事讲完了。神女何须如此伤感,说了不过就是个故事而已。故事有喜自然也会有悲,我就是不幸了点,全然遇上了悲伤的故事。”
“崔玉薇为了徐文浩做了那么多,她可曾,可曾后悔过?”
小柳摇了摇头,“神女觉得她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应该早些放下,就不会那么苦了自己?”
白萱一时沉默,人总是会用一大堆道理去安慰别人,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固执得可怕,原来最难说服的就是自己的心。
深吸口气,一扫阴霾,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小柳,我明白了。”
“最后我被一位上仙点化,才想明白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一辈子过去了就算过去了。有些人还在祈求来世,可是来世故事已散场,人亦非昨,又是新的轮回开始。”
她曾经那样地爱着徐文浩,可是一世过后,他们的缘分就已尽,后世轮回中再相逢,他也已经不是当初她爱的那个他了。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爱情是甜蜜的,可是一旦与命运相连,便生出了许多身不由己,无奈酸楚。
“出嫁时,父亲砍掉了我出生那年,他亲手在家中庭院栽的那棵香樟树,命人做成两个大箱子,放入丝绸,作为嫁妆。两箱丝绸,两厢厮守……终究没能如愿。”小柳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勘破不等于遗忘,升仙五百年有余,两世为人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不然也不会至今还记得厨艺和女红。
“你还爱他吗?”
小柳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我能记起所有的曾经,可是偏偏不记得他的相貌。”小柳偏着头,努力想了想,补充说道:“只记得些模糊的轮廓。”
“司命神真是够懒的,两世同一个故事就是彼此换了身份而已。不过想想你那第一世的诅咒彷佛应验了,却是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崔玉薇是求而不得了,可是徐文浩呢?”
小柳苦笑,“都应验了,他两世孤独终老。”
白萱叹了口气良久没有说话,捏起烛台下的银针挑了挑烛捻,“悲剧始于欺骗,若是他未曾骗过你,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小柳摇了摇头,“我还是升仙后才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未曾欺骗过我,只是隐瞒了崔玉薇的存在。将我带出江府是素儿出的主意,她说我是江府的独女,娶了我便是得了整个江府,他本来是不同意的。”小柳看着白萱缓缓道出:“那日我与素儿出府,他不放心跟在我们不远处,见我与素儿分手后被流氓盯上,这才出手相救。”
“可他为什么默认了你的指责?”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喜欢争辩。要同我说这一切都是素儿的主意,他万不可能这么做,毕竟素儿也是为了他好。”
“孤独终老,他倒也是个痴情人。”
这三人的故事说不出谁对谁错,只能说是命运捉弄的缘分,爱不能相守,求而却不得,忧伤以终老。
月色朦胧,烛火摇曳,伤怀的故事,两人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轻柔的晚风穿门缝而入,拂上面,轻轻柔柔,心头的阴霾被吹散了些许。
夜静静,中庭桂花落了一地,吹断月中香,吹乱了纷纷扰扰的三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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