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暖阁,大而不空,装饰富贵雅致,珠帘将其隔为两室,内室粉色帷帐,檀木大床上锦被整齐叠放。外室梨木圆桌,苏绣牡丹桌布,当中一白瓷瓶插着几支红梅。
南北各开窗户,南面正对着皇宫,窗下是一条小径,深幽僻静;北面可看到繁华的街市,对面的醉红楼是镐邺城最大的风月场,迎来送往,门庭若市,这号称坤元皇朝最奢华的天然居天字号房绝对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天界与凡间的时间是不同的,他们到人间时还不过午,又逛了许久的庙市,如今却刚近黄昏。容宸要了一间天字号房,带着白萱便住进了天然居。
…………
白萱此时正侧身坐在圆凳上,趴在窗口,一边儿吃的糖葫芦,一边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醉红楼。门外积雪不浅,姑娘们却仅着薄纱,依旧花枝招展立于门口,迎来送往,巧笑倩兮。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金玉梦,醉红楼,谁解心中愁,孤负几韶华?
看着看着,便想起了小柳同她说过的三世情劫。醉红楼里是不是也有那个为救心爱之人,放下身段,卖笑度日的落魄小姐?也曾掩在对面的某个窗户后,目视着公子高头大马娶了她人为妻?这看似繁华的背后是道不尽的酸楚,流不尽的红泪,世间男儿多薄幸,故有‘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的感慨……
摸了摸胸口,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回头看了眼在圆桌旁悠闲下着棋的容宸。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对面坐好,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宸。
“情之一字,伤人伤己,为什么大家都还在执迷不悟?”自然这个‘大家’必须要有她。
容宸云淡风轻地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一枚白子置于棋盘上,瞬间胜败互换,白子反客为主。挑眉看了眼有些沮丧的白萱,心道,这丫头,总会被他人情绪左右,为于己无关之事伤春悲秋。“当局称迷,旁观见审。可是情之一事,却不似这下棋,旁观者未必能看得清楚明白。”
白萱定定地看着棋盘,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她之前一直都慑于容宸清冷的气质,睥睨众生的从容,却没想到今时今日‘无心无情’的他竟然同她说起了‘情’。
抿了抿唇,长长“哦――”了一声。抬起头,与容宸的视线相接,却发现跳动的烛火下,他美得有些……动人心魄,如水的眸子敛尽月华,让人沉沦其中,心跳不禁快了几拍。
白萱不敢再去直视容宸,连忙侧过头,大口咬了个糖葫芦。眨了眨眼睛,果然到了凡尘,清冷离尘如他,也染了红尘气息。
容宸将棋子随意地掷在盒中,拂了拂袖子,浅笑着,问道:“好吃吗?”
红着脸,嘴巴被糖葫芦塞得鼓鼓的,含糊地应了句,“嗯。”深深呼了口气,递到他面前,“要吃一颗吗?”手悬在半空,才猛然想起来容宸曾说过不喜甜食。
下一刻,白萱却是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只见容宸轻轻地扶着她的手腕,低下头,优雅地咬了一小口。而后竟是愣住了,喉咙滚动,勉强咽下,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如水的眸子微微眯着。
“嗯?不好吃吗?”
容宸蹙着眉,点了点头,“有些酸。”
白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也不会想到容宸那张清冷的玉颜上还会有这么可爱的表情。见他蹙眉,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
容宸接过浅啜一口,“不及你做的桂花糕一分。”
白萱拢了拢滑下肩头的大氅,大开的窗户,寒气袭来,她便一直未褪下。“啊?你……你吃过了呀?”那日她确实只是将食盒带回静兰轩了,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好的桂花糕原来他却是吃过的。喜不自胜,心里简直是比吃下蜜糖还要甜,从后拥住容宸,揽着他的脖子,“夫君这样,我会被宠坏的。”
“可我却觉得还不够。”抚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大氅扬起的一角,扫落了几个棋子,落地声声清脆。容宸将白萱拥在怀里,长袖一扫,大开的窗户合拢,阻隔了屋外的寒冷繁华。
…………
清晨,街市上早早地便热闹起来,吆喝叫卖声连绵不断。淡白天光,透窗而入,占据了红炉暖阁的每个角落。珍珠缀成的帘子,颗颗圆润,也染上了瑰丽梦幻的色泽。
“公子,这是您让小的揭的皇榜。”天然居的伙计将一明黄色的卷轴恭敬地呈于坐在梨木圆桌旁悠闲喝茶的容宸。
容宸放下茶盏,将卷轴接过,没有多看,只放在手侧,给了伙计一锭银子。伙计推辞着不收,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这个……本是小的分内之事,怎能收公子的银钱。”说完还不还意思地摸了摸头。
白萱见这小伙计不过十一二岁,圆鼓鼓的脸蛋,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和两枚可爱的小虎牙,也觉得亲切可爱,将那锭银子递到小伙计的眼前,“既然是神……公子给的便收下吧。”
“谢谢公子小姐。”不好意思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眼容宸,又连忙低下头,那位相貌平凡的公子有一种他说不出的感觉,会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倒是这位小姐,让他觉得很亲切,小伙计冲着白萱憨憨地笑了笑。他本就是一个多话之人,只是迫于家境,才在这天然居做跑腿的伙计,刚开始时总会因为多话而吃苦头,时间长了便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了谨言慎行,说话留三分余地,可是今天的话不说他会良心不安,对着容宸恭敬地俯首说道:“公子,小的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白萱却是抢着回道:“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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