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宝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玉华呀,看来铁牛说是去看他姥姥,这只是搪塞你,怕你为他操心,我想铁牛肯定是到腊口镇找线索去了,他是想洗清自己呀,可这孩子也太自作主张了,一旦被日本人或是保安团抓起来,那他还能活命吗?嗨,真是个混小子。”
周玉华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她身子一软,斜倚在墙上。
王进宝赶紧出手相扶,周玉华轻轻的推开王进宝,哀怨的说道;“二叔啊,我这辈子是叫铁牛给缠上了,也不知我哪辈子欠他的,从小就为他操心,都这么大了,还是叫我不省心。嗨,这孩子要是能在外面混出个名堂来,我也就认了,可谁知道,混来混去倒叫队伍里派兵把他押回村子,你说二叔,我怨不怨呐?呜呜呜......。”
王进宝这时也是满肚子的怨气,他恨恨的说道;“玉华,你也不用哭,铁牛也是为了洗脱嫌疑才冒险走出这一步,你放心,只要我知道那鳖孙叛徒是谁,我绝不会饶了他。你先回去吧,我把马牵出来,往远处迎迎铁牛,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回去吧。”
周玉华不敢把希望都寄放在王进宝身上,她感激的劝说道:“二叔,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天又这么黑,要是走到两叉上了,路上又不太平,一旦你有个什么好歹,你叫俺这辈子可怎么活呀?我怎么也不能叫你老人家冒险去找铁牛。现在我也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铁牛的命要是八尺也难求一丈,好歹由他去吧。”
王进宝听周玉华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要是真的走到两叉了,自己还真是白跑了一趟,也就不再坚持。
周玉华焉头搭脑的走到家门口,看王大贵还坐在那抽闷烟,她蹲下靠在大贵的身上,眼泪扑扑的往外流,她累了,心累的都想闭上眼不再醒来。
天亮了,王大贵站起来,拍打拍打坐硬了的腚,拉起坐在门槛上的周玉华,没有精神的说道:“走吧,回家少眯一会儿,我还要下地干活,你在家等着,要是铁牛回来了,你打发孩子告诉我一声,我也能把心舒展开。嗨,孩子大了,由不得当老的了。”
过了晌午,铁牛还没回来,周玉华坐在街门槛上,眼巴巴的往两边看,她真的好希望铁牛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孩子一遍遍的催叫周玉华回家吃饭,可当妈的哪还有心思吃饭那?她就那么表情木讷的坐在门槛上,一门心思等着孩子回家。
“妈、妈,你怎么坐在这里?我回来了。”铁牛小声的叫道。
一声声呼唤,把周玉华从浑浑噩噩的思绪中唤醒,她睁眼一看是铁牛站在跟前,周玉华的眼泪‘哗’的流出来,捂着嘴不叫哭出声来,扭头就往家跑。
家里人看周玉华哭着跑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刚想问这是怎么了?看铁牛跟了进来。
老六王珍从炕上跳下地,握着两个小拳头捣在铁牛的胸前,流着眼泪恨恨的训斥道;“你还知道回家呀?你一个人在外面野,你可知道爹妈有多么的不放心你?俩人一夜来回的往外跑,一会儿跑到村口,一会儿站在大街上,等啊等啊,就是等不来你这个混账儿子回家,你说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咱爹妈吗?呜呜呜.....,你真是个不孝的玩意儿啊。”
王大贵把手里的筷子往饭桌上一摔,满脸怒气的骂道:“你他*的王铁牛,你还是个人吗?从小就不好好的种地,一门心思往外跑,你能跑出个道道来也行,可你、可你他*的跑到最后,把我老王家的脸都跑掉到地上了,我今天对你死猫子道,你以后老老实实的跟我下地干活,少他*的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我x......。”
“王大贵,你给我闭嘴,你就知道骂,你知道咱铁牛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吗?我相信我的儿子,他站着是响当当的汉子,躺下也不是一条虫。呜呜呜......,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哭吗?我是舍不得儿子在外面受的窝囊啊,可咱这做父母的又帮不上忙,我盼儿子回家,可又不敢看儿子受冤枉的那张脸,我心里的苦,儿子心里的苦,你们谁知道?你们想吃就老实点给我吃,要是不想吃就都给我滚出去。”周玉华哭骂着搂住儿子,浑身抽动着泣不成声。
铁牛眼里流着泪,他任凭妈妈在自己身上抚摸,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爹他妈,为了他的事发这么大的火,铁牛咬着下嘴唇,他哭了,一个五尺多高的汉子,和他妈相依相靠,搂在一起敞开了大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家里的人也都跟着掉眼泪,他们知道铁牛心里的苦,可谁又知道铁牛到底有多苦?
铁牛想起被队伍送回家,乡邻看他那疑惑蔑视的眼神,想到走在街面上,平时见他都主动打招呼的叔叔大爷、婶子大妈,现在可好,特意躲到一边指指点点,他更想起村里那些从小跟他一块儿玩儿尿泥长大的伙伴,见了他鼻子一‘嗤’,爱答不理的表情。
铁牛有好多要说的话,只要他想说出实情,就会成为村子里的英雄。可他不能,不能泄露特委交给他的隐秘任务,他忍受着,直到今天他才在自己的爹妈姊妹跟前放肆一下,他哭的痛快,哭出了自己不被人理解的怨屈,哭出了受尽村人白眼的心痛。
他哭,哭得想真相大白那一天早日到来,还给他一个公道。他再怎么怨屈,也不能失了理智把事情说出来,他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哪怕是对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能说。
总会有一天,铁牛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天,村人和队伍里的同志们,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铁牛坚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
人生旅途蹉跎,当你被人误解遭受白眼,外人不理解,家人不支持,可你又不能放弃崇高的理想和信念,又不能挺直腰杆去辩解,只能委屈的默默奉献,个中酸甜苦辣,只有你自己去承受,这种心灵的洗涤,艰难而困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坚强的支持下去的。
铁牛有他的事情要做,他不能沉湎于家庭老人姊妹的亲情中,而不去革命,更不能受点委屈就放弃自己的信念。他毅然的走出家门,把家的温情压在心底,脚步更加坚实。
他找到小雅,躲在小雅的房间,很快写了一封密信,出门找到王进宝,把信交到他的手里,严肃的说道:“王爷爷,我不方便回部队,还得麻烦你回部队一趟,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昆吾特委李如奇书记手里,他要是有什么指示,请你给带回来。”
铁牛说着,突然觉得这件事瞒着王进宝,心里有点不仗义,就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嗨嗨,王爷爷,为了提高我这次任务的保密性,李如奇书记亲自给我布置任务,就连支队首长都没参与,我没把这次回村养伤的目的告诉你,王爷爷你不会怪罪我吧?”
王进宝‘哈哈’一笑:“铁牛,你告诉我什么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小子,到现在还给我说一点留一大半,行啦,我心里清楚,要是用不着我送信,就连这点消息都不会叫我知道,倒是我先前为你打抱不平,气得我吃不好睡不下,真是白瞎了我这片心。哼,你小子可好,看我那么难受,你倒忍得住,连一点口风都不漏,可真有你的。好啊,这下我心里总算踏实了。”
铁牛歉疚的‘嗨嗨’笑着说:“我知道王爷爷会理解我的,可你也知道部队的纪律,我这次执行的是一项特殊任务,一旦走露消息,那隐藏在队伍里的叛徒,恐怕会做出更加疯狂的破坏活动。王爷爷,我只能说这些,你回到岙山根据地,一定要做到隐秘,最好不要被人发现,直接跟李书记汇报,爷爷你路上小心点,我在家等你回来。”
王进宝二话没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起程,还没到天黑,他就来到了岙山根据地的那片小树林。为了这次回到根据地做到隐秘,王进宝蛰伏在小树林,他靠在松树下,随意折断身边的一棵草,放进嘴里咬住,还不时地咀嚼几下。
天慢慢的黑下来,天空飘移着片片云彩,星月暗淡,小树林笼罩在夜色中。
鸟已归巢,兔不出洞,远处不时的传来虫鸣。
小树林里很安静,王进宝一个人潜藏在这里,他在耐心的等待时机。
夜色越来越深,王进宝看看时间不早了,岙山根据地不再出现灯光,巡逻的战士踏着碎步,不时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王进宝等巡逻的哨兵从身边走过,别看他是个半大老人,可行动起来不比年轻人差多少,他窜出小树林,躲避着哨兵,隐秘的快速接近李如奇书记的住处兼办公室。
“站住,把枪交出来,老实点,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打死你。”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枪口顶在王进宝的后脑勺上。
王进宝举起手来,枪被身后的人一把从他手里夺去,身后的那人严厉的低声喝道:“慢慢的转过身来,你可不要耍花招,小心你的脑袋。”
王进宝也不辩解,慢慢的把身子转过来,在夜色里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他的对面,手里端着一把手枪。
“你是李书记的警卫员刘小泉吧?我是王进宝,就是卫生队的王队长,我找李书记有重要情报汇报,你快带我进屋。”王进宝着急的说道。
这时突然跳出两个隐蔽在附近的哨兵,朝这边走过来。
王进宝急切地小声喊道:“小泉,不能叫他们认出我来,快把他们打发走,我真的有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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