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十二月,隆冬季节,寒风凛冽,枝头上的老鸦在不断盘旋,最后冲上云霄而去。荷塘里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小竹桥上也冻结了不少,不过每日有宫人们用盐水来化冰,路上也没什么难走的。
彤云密布,北风呼啸。晚莹披着厚厚的披风,来到掬尘阁,菱角见了,忙替她解开外衣,笑道:“姐姐难得有空来咱们这里。”“本来是娘娘有了吩咐,”晚莹说着进了里屋,道:“只是这天儿风太大,而且路又不好走,我就索性跑这一趟,跟姑姑说几句话,省的姑姑往坤宁宫跑了。”
才刚在屋里绣花儿的木槿,听见了屋外的说话声,便放下针线,让菱角去沏茶来。她亲自替晚莹端上,说道:“也不知娘娘有什么话儿,让我过去也是一样的,姐姐跑来也不容易。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晚莹啜了一小口茶,然后便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长春宫的宸妃娘娘有了身孕。还有就是二皇子最近染了风寒,没法子到书堂读书去了。”木槿明白这意思,说道:“放心,我会亲自去看宸妃的,二皇子那里请了御医么?”
“御医说不打紧,”晚莹道,“姑姑放心……只是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姑姑如何看。”不待木槿答话,菱角就先说道:“刘采女忽然死了,也不知是何故。”这个木槿就不知道了,菱角说道:“我也是才听下面的宫人们说得。”
可怜刘采女虽说是太宗帝的妃子,如今又服侍安怀义,后被诬陷陷害薛婕妤,在朝阳宫里度过了自己的残生,真真是可怜!正当木槿和晚莹哀叹之际,祥瑞来报,说是康王爷的侧妃进宫来了。
那不是豆蔻么,木槿欣喜万分,自己竟先跑出去,拉着豆蔻的手嘘寒问暖。平日里没有笑脸的豆蔻,尽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就连她旁边的丫鬟亦妆也吃了一惊,从未见过笑得如此自在的豆蔻,这是第一次。
家长里短说了一番话后,木槿才说道:“王爷对你真好,还让你进宫来看看。”不料豆蔻却摇着头说道:“今日府里,王妃的两个姐姐来了。王妃说我看着碍眼,就让我进宫来,等太阳落了西山再回府去……”
这话又是怎么说,一个诺大的王府,难道还容不下豆蔻么?木槿又问起豆蔻最近的情况,豆蔻只是说道:“王爷他……对我很好……我在府里过得比在宫里要好很多,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可是木槿怎么看着豆蔻的神情,像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接连追问了几次,可是她就是不肯说,木槿抚着她的手,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不过你记得,你也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学会忍让固然重要,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更重要的是,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夜里风吹的更大了,寂静的夜里,木槿可以听得见,远处山谷传来的呼啸风声。菱角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子,说道:“看来这天儿也真的是冷了。”谁知她刚把被子抱出来,柜子一角的一个小手炉,也被带了出来。
“这怎么有一只小手炉?”菱角放下棉被,捡了起来,说道,“还是翡翠镂空青玉手炉呢,姑姑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手炉?”她的话引起了木槿的注意,木槿忙上前去拿在手里,细细看着,还用绢帕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思绪像是回到了七年前,自己要进宫的时候,还是他――安泽宇亲自将这只手炉塞到自己怀里的。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了,她一直都没舍得用,把手炉封存在柜子里,只怕是睹物思人。
跟了木槿多年的菱角,一下子看出了端倪。她坐下来说道:“看姑姑的样子,这只手炉必是王爷送的,难怪姑姑会这般伤心了……”精致的瑾花图案,镶嵌在青玉翡翠上,手炉里还散发着一阵清雅的瑾花香味儿。
依稀记得,自己与他同游西山,一起在月下联诗,烤肉,说笑。如今竟都变作了回忆,木槿轻叹一声,将手炉放到菱角手里,说道:“把它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吧,以后都不要拿出来了……”大约是木槿害怕相思,才会这么做的。
一早起来,菱角便兴冲冲的喊道:“姑姑快醒醒,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呢!”木槿被菱角唤醒,听说外面下了雪,这才想起还要去长春宫看宸妃。便吩咐了菱角来为自己梳洗,随后踩着木屐鞋,带着斗笠去了长春宫。
偏宫女说宸妃昨儿睡得晚,这会子还没醒,木槿才知自己来的早了。她站在廊檐下,看着雪花飘落,一副粉妆玉砌的世界。一阵风儿卷起地上的雪雾,冻得木槿打了一个喷嚏。菱角让木槿回去,可是木槿却不愿,菱角又担心她受凉,便回去拿披风去了。
独自一人走在白雪皑皑的四周,看小径幽深,听雪落折竹声,伴随着簌簌而落的雪花,更加的妙不可言。她伸出手,看着雪花在手心里融化,顿生伤感之意。这时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自己肩头,她以为是菱角,却又感觉不是。
轻轻回头,却是安怀义,昔日的梁王爷安怀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看着木槿,木槿也不曾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行礼问安,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独自一人,负手走在前面。
他的背影好是孤独,虽然拥有天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于**妃嫔无数,可为什么还是那么凄凉?见木槿没有跟上自己,他回过头去,一把拉住了木槿的手,那么紧,那么紧,木槿怎么也挣脱不开。
最后见木槿反抗的厉害,他才松了手,笑着对木槿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愿意牵着朕的手。”说罢便独自离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木槿不解。这时菱角抱着披风来了,见木槿在发怔,遂问道:“姑姑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儿?”
“谁给姑姑送的披风?”菱角一眼便认出了木槿肩头的披风,厚厚的,周围全是一圈儿貂绒。木槿随手脱下来,说道:“没事儿,咱们回去吧……”等回到掬尘阁里时,木槿才发现,外面站了许多人。
先时祥瑞来悄悄说道:“奴才在里屋擦桌子,她们就进来了。说是皇上给姑姑的赏赐……”不一时便有小太监,命令宫女一字排开,摊开到木槿面前,笑着说道:“这是陛下给瑾姑姑的赏赐,这**,亏得瑾姑姑的打理……”
木槿什么也没说,轻移莲步,看着那礼品,有金钗玉簪,项链手镯,还有耳坠子,各样式的衣衫,外套,并着茉莉粉和玫瑰露。另有各样茶叶点心,那个小太监还说道:“这是陛下慰劳姑姑的,姑姑只管收下就是。”
聪慧的木槿,自然猜中了安怀义的心意。她不动声色的说道:“奴婢只是一个宫女,烦劳公公替奴婢谢过陛下的心意。这些礼品,奴婢受之有愧,还请公公带回去。”小太监又说了许多好话,可是木槿却拒绝接受。
不明就里的菱角还埋怨木槿,说她不懂。可是木槿却道:“平常的宫女,哪里会有这么多赏赐?”说着进了里屋,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活儿。还是不明白的菱角,偏要问个清楚。木槿不愿理睬,菱角自语道:“难不成皇上要纳姑姑为妃?”
想来想去,菱角忽然领悟了其中的道理:“必是皇上看中了姑姑,才会送姑姑这么多礼品呢……那个皇上也真是贪心,**这么多女人都不够……”“他连太宗帝的妃嫔都要了,还有什么事儿,他做不出来?”木槿随口说道。
其实是这个理儿,菱角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可就危险了……”祥瑞笑道:“怎么会危险?我有一个弟弟祥和,在承乾殿当差,我问问他不就是了。”彼时外面已是大雪纷飞,覆盖了来时的足迹,留下一段难以往怀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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