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压树枝,卷尽与尘埃;荻花瑟瑟随风摇,一朝离别,几年离索,谁有念着谁的错,谁又念着谁的痴,谁又念着谁的怨?琳琅满目,碎了千年琥珀。凝心斜倚着纱窗,看窗外大雪纷飞,惆怅万分。
她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首小令:“别离苦,马蹄踏征途。悠悠一别经年泪,绾红豆,相思结。再看茯苓花环户。”笔墨在最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落地。丫鬟荼蘼知道凝心心里不好受,也不好再说什么。
身为皇家的子嗣,婚姻无法自主也便罢了,可是就连自己的幸福也不能拥有。就像自己的娇儿姐姐,福康公主一样。虽然婚后甜蜜幸福,可是不到短短两年,那个赵有祥就没了。可怜福康一人,独自守着空房而泣。
也真是可怜,福康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这样过完了自己短暂的婚姻。霍皇后心疼她,就留她在宫里,仍旧住在她自己的暗香馆里。有的时候,凝心会去看看她,毕竟小的时候好过一场。
但是福康心灰意冷,在宫里也并不梳妆打扮,而是朴衣素食,颇有出家之意。霍皇后担心她起了歪念。遂又找了几个年轻公子,为她再择夫婿,可是福康却淡淡的说道:“我已是赵家之妻,则能再另嫁他人?”
每每想到此,凝心就会叹气。也不知道她自己的夫婿会是谁,自己又会有怎样的命运?荼蘼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忧,还有两年不是?娘娘那么疼惜公主,一定会为公主选一个好驸马的。”
这日风停雪驻,难得的好天气。荼蘼奉命到司苑房里去摘腊梅,一路上到处都是融化的了的雪水。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走着,还刻意躲过了许多小水坑。谁知她却不小心撞到了来人,而且还把那个宫女手里的衣服给弄了一地。
本来倾倾已经洗好了的衣服,这就要送去薛昭容,岂料被荼蘼给弄到地上了。她恼羞成怒:“你怎么走路的?你可知道,这些衣服可都是昭容娘娘的,你赔得起么?”荼蘼忙陪着笑脸,还蹲下身子去帮忙。
然而当衣服被捡起之后,倾倾便指着其中一件衣服说道:“你看看,这件外套都被挂破了,你让我怎么去给昭容娘娘?”荼蘼上前一看,那件杏子黄夹袄衣袖处,还真的是划破了一道口子。
想来必是地上的石子划破的,荼蘼有些过意不去:“我认识尚衣居的悦掌司,她的女工做的极好,不如你让我拿了去,让她帮帮忙,这样你也好跟昭容娘娘交代了不是?”好心的荼蘼如此建议,倾倾也不想再惹出什么风波,便同意了。
也真是巧合,恰好子礽和子俨在司苑房里,同海棠谈些花木载种的闲话。及见了倾倾,子俨便起身对子礽道:“既然棠姑姑这里忙,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本来还指望着跟子俨说上连句话,可是子俨却连正眼也不看她。
气恼的倾倾也只好自认倒霉,自己拿着衣衫去尚衣局了。她还不停的埋怨:怎么自己这么帮着四皇子,他却是这么不待见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浣衣局走出来。她无奈的摇头,长叹一声。
立春之日,百草萌动。枯藤生新芽,老树发嫩枝。清溪流动,破冰而出,袅袅缓缓,冲淡苔藓。这二月底,虽已至立春时节,却依旧是寒冷之际。偶尔几片雪花纷扰天空,打着旋儿,在苍穹中飞舞。
一袭雪狐白袍的木槿,站在荷塘边上,望着冰雪消融的荷塘发呆。就连安皓轩走了进来也不知,还是菱角提醒了才知道。她忙笑着行礼,又吩咐菱角去沏茶,安皓轩却笑着摆手:“不用忙,都是自己人。我就是得闲儿,来看看你。”
一杯热茶,一炭暖炉,一帘纱帐,将屋子里装扮的宛如早春。“三哥来了信,”他笑道,“他不是不念着你,只是不愿让你担忧罢了。”说着将袖中的信笺抽了出来,对木槿道:“我已经把你知道他的事儿,都说给他了。他还抱怨,说我让你担心,还骂了我一通呢。”
焦急的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两行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泽宇。”仿佛透过薄薄的纸页,木槿就能够看到,那一头的他,正在饱含深情的望着自己。她将这页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却仍觉着不够。
看到嘴角略带笑意的木槿,安皓轩也笑了:“听豆蔻说,这么些日子,你都是愁眉不展的。今儿可算是笑了。”因为安皓轩走不开的关系,所以只得让豆蔻来宫里看望木槿,所以今日安泽宇来信,安皓轩必得亲自跑一趟。
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已经代表了他的情意。木槿细细的将信笺收好,然后对安皓轩道:“奴婢谢过王爷了……”“不用谢,”他笑着道,“只要你是真心对我三哥,我也就放了心。等过了这两年,我还要吃你们的喜酒呢。”
每每说到此,木槿的脸颊上就会泛起一片红晕。安皓轩见时辰不早了,遂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这**是不让外臣擅入的,若不是祥瑞,我怕是进不来的。”说着就要走,木槿还是叫住了他:“王爷且先等一等,奴婢这里有样东西,烦劳王爷交给他……”
她一转身回了内寝,将素日所携带的旧帕子,还有以往缝制的衣衫鞋袜,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并交给了安皓轩:“这里面都是奴婢平日里为他做的衣衫,王爷一定要把交给他……”安皓轩笑了:“三哥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是他的福分……”然后便让祥瑞送了他出去。
木槿在身后遥遥的观望,一直目送到池沼处的宜兰馆。隔着青松看不见了,才极不情愿的回了屋子。菱角见木槿一脸的失落,遂安慰道:“王爷好歹给姑姑写了信,姑姑怎么还不开心呢?”
其实见了他的信笺,还不如不见。见了会更加想念,不见也就是不会想念了。菱角笑了:“姑姑这话不通,依奴婢看,姑姑是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王爷呢!”这说话间,便有宜兰馆的宫女来报,说是未央公主的身子不是很好。
照理来说,未央是太宗帝的公主,也便就是当朝安怀义的侄女儿了。因为宫规,所以未央只能居住在宜兰馆,所以并未能与夫君文旭一起。那些个老嬷嬷说什么也不让未央出宫去。
也真是可怜,木槿为此事提了好多回,说是公主但凡出嫁,皆为他人妇,理应随着到驸马府中居住。可是霍皇后却道:“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不可废除。”而此时的未央已经二十六岁了,通共与文旭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却不到一年。
隔着一帘春景的秋桐馆,处处透露着凄凉之境。先前雪吟一直居住在此,后来雪吟猝死,元熙也便就走了。再后来伊沫住过一段日子,嫁出去后也就再没人住了。霍皇后便将此处,赐给了薛昭容的两个女儿。
二公主榴莲和三公主新月,两人同岁。两人虽然出落得花容月貌,然而榴莲争强好胜,新月却随性而过。两人尽管一母所出,却个性迥异。她们的哥哥就是四皇子子俨,更是个性冷傲,什么都不管。
当木槿陪着徐太医从宜兰馆出来以后,徐太医就对木槿道:“公主得得是心病,若有心药,自然就会好。”他说的极对,木槿必须提出这个建议。不然以后的公主,都要被围困在这个高墙大院里。
说是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但是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就算是成了婚,却也只能分房而居,除了过年过节有喜之外,其余的日子,仍旧时一人而住。这同成不成婚,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辞别了徐太医,木槿正自想着,如何跟霍皇后说起这事儿。却不曾想,在园子里,在宜兰馆的小径深处,遇见了安怀义。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此时正望着木槿,微微笑着。想起上次他说的话,还有那些赏赐,木槿便觉哪里不对。这次她只想着赶快离开,不要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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