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晚,就在风雪加交的夜里,舒嫔将自己端了许久的汤羹,交给安怀义,小声说道:“嫔妾亲自做的羹汤……徐公公说,皇上还在忙着……嫔妾就想着再等等……”此时安怀义揽着她的肩,心疼的说道:“这个徐立言也忒不像话了,等明儿朕就……”
那舒嫔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娇声道:“别!皇上,徐公公是职责所在,怨不得徐公公……”见自己的爱妾,为了给自己送一碗羹汤,而不敢打扰自己,宁愿在外面挨冻等着。这样的行为,令安怀义甚为感动。
也许是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情景了,安怀义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身,吻着她的额头,眉间,脸颊,还有那樱桃似的唇瓣。在舒嫔看来,这已经是她多年的夙愿了。她偎在她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觉很是温暖。
倘或不是聘婷所说的这招“苦肉计”,舒嫔也许就不会躺在龙榻上了。她很想再入主钟粹宫,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寝宫。可是她又知道,心急吃了热豆腐。所以当安怀义问她,要不要重新入主钟粹宫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桃夭一样,心急者说什么邀宠的话。
自然,这在安怀义看来,舒嫔是一个懂事的女子。他说道:“冉儿,朕会把属于你的,都会还给你的……”烛火摇曳,暗夜阑珊。鸳帐里,悱恻缠绵,娇喘微微,呢喃娇语,唇瓣芬芳,润泽凄凄一片芳草。
到了早晨,恩陈雨露的舒嫔,本以为自己会重新入主钟粹宫,可是安怀义却没有提及。或许昨夜自己“退让”的有些真实,又或许有些过火了吧。聘婷告诉她,只有耐心的等待,才可得到自己的天地。舒嫔思虑了一番,想到桃夭的命运,不禁同意了聘婷的话语。
北国的冬日,天气阴沉,北风挟裹着雪粒,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议政殿上,诸位大臣仍旧是持着儒家思想,要安怀义废黜太子子礽。安怀义却是没有任何措施,只是要看着臣子们是如何陈述的。待臣子们下了朝,诸位皇子也都回了自己的寝殿。
不过在路上的时候,皇子们也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子俨心里知道父皇的心思。子恒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四哥,素来话语很少。便笑着对子俨道:“四哥对三哥的行径,有何品论?”子俨到不含糊:“这事儿自然有父皇做主。”
这一句话,把所有的想法,都推倒了安怀义身上。安怀义对子俨便另眼相看,以为他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六皇子子胥平日里大大咧咧,走上前去,对子恒道:“三哥看着不是那样的人,想来是父皇错怪了三哥。”
随后的子恒没有言辞,只是说道:“父皇的心思,可不是咱们私下里讨论的。”这话是说给子胥听得,子胥摸不着头脑,也是一个劲儿的笑着符合。这时日影忽然冒出了一点儿,隐约露出晴天的意思来。
枯草萎黄中,篱笆旁,有一个身穿紫红色棉坎肩儿的宫女,不知在做些什么。诸位皇子从这里经过,子恒看着这宫女,觉着很是眼熟。子胥自然是认得的,他笑着说道:“这不是钟粹宫的鸾枝么?”随后就走上前去,对鸾枝说道:“鸾枝,你这是做什么呢?大冷天儿的,只是站在这风口。”
她见皇子们过来后,就行礼问安道:“鸾枝给各位皇子和王爷请安!”“免了,”子恒说道,“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是贤妃身边的宫女。”子俨见鸾枝神色有些不对,就对子胥和子恒说道:“我有些事要问一下鸾枝,你们就先回去吧。”子胥自然是晓得的,便和子恒先走了。
那鸾枝只是一直低着头,并未答话。子俨忽然伸出手去,撩起她的衣袖,却不见了那根玉镯儿,便问道:“桌子呢,怎么没戴?”“奴婢怕戴在手上,被旁人看见,所以就收了起来。”鸾枝的表现很是反常,让子俨觉着出乎意外。
并不像是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鸾枝,子俨就关切的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谁欺负你了?”“没有,”鸾枝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王爷还是别问了,以后也不要再找奴婢了……”
这话是怎么回事,又作何解释。子俨很是讶然:“你是不是有事请瞒着我?你只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是什么事儿?”问了好半天,鸾枝也不说出原因,只是说着:“这次只怕是王爷最后一次,在宫里见着奴婢了。”说罢就要走开,可是子俨随后紧紧抓着她的手,说道:“你若是不肯说,我就不让你走。”
原来贤妃死后,被埋葬在天朝皇家的陵园里。按照宫规,随身侍女是要殉葬的。不过后来太祖皇帝为了更加人性化,就规定随身侍女只需为死了的主子,守陵三年即可。三年过后,仍然可以回到宫里。
起先太宗皇帝的瑞贵人死了,她的侍女菊若就是守陵去了。不过菊若不愿再回宫里,就守着一辈子,再没回来过。这贤妃也是过世了十天,宫里的田姑姑便对鸾枝说起守陵的事情,要她明日就要出发。而鸾枝心里是舍不下一个人的,她就在园子里徘徊,也是凑巧,恰是遇见了子俨。
听了这番话,子俨更是明白了鸾枝心里的苦。遂对她说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求了我母妃,要她把你收在储秀宫里,做一个奉茶侍女,你看如何?”鸾枝知道,子俨这是在安慰自己。从来宫规无人能动,不然那被贬去崖州的安逸云,早就被调了回来。
鸾枝送了他的手,苦笑道:“奴婢谢过王爷了,只是奴婢没有这个福分……奴婢这就拜别王爷……”说着就转身走了,看着鸾枝落寞的背影,子俨的心里很是不滋味儿。以前的紫兰,没有留住,如今的鸾枝,又是如此。怎么自己的红颜,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伤心的徘徊在这条小径深处,望着薄凉的太阳,悲凉的叹着气。这时有小太监来找他,说是薛昭容有事儿找她商议。到了储秀宫里,薛昭容不断的数落着子俨:“你也是的,怎么下了朝,就不知来看看你母妃!”子俨笑道:“孩儿急着回去看筱雨呢,她身子最近很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薛昭容啜了一口茶,说道,“就是为着今年除夕,你打算怎么过呢?”子俨说道:“除夕自然是陪着筱雨的,母妃又不是不知,筱雨这是第一年在咱们府上……”
薛昭容点点头,说道:“也是……太医怎么说的……”自从筱雨没了孩子以后,太医就诊断过,说是筱雨身子虚,不便于怀孕。这筱雨的外祖父安海鹏还不知道,薛昭容可是急着攀这棵大树,好为以后做准备。所以就把自己在承德县的外甥女儿,给叫了过来。
说是让薛姑娘进京都看看,其实是为要子俨收在房里。将来这孩子怎么说,也得认筱雨为母亲不是么。薛昭容是希望除夕的时候,子俨能够在储秀宫里过。子俨却道:“母妃真是糊涂,筱雨是您指定的王妃,怎么除夕不在府里过,若是让她外祖父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是欺负她的女儿……”
“你知道什么呢,”薛昭容说道,“母妃是要你们都到这儿来守岁,正好也征询一下筱雨的意见。她凭白得了一个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子俨只是不语,薛昭容只当是子俨同意了,就对他说着薛姑娘的温柔体贴来。
这时的他,还在想着鸾枝。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可是母妃的命令,他也不再反对。反正左不过都是政治婚姻,他就算是说了也无用。只好辞了母妃,独自一人往府中走去。中途遇到了桂儿和子胥,两人嘻嘻的不知说些什么。子俨看了很是羡慕,想着如果能够跟鸾枝一起,该有多好。
这一夜,鸾枝无眠。她也是不舍,是舍不下子俨。本来她对子俨,不过是好奇罢了,好奇这个王爷,怎会一言不发,沉默寡言。最后却变成了深深地思念,她拿出那个玉镯儿,映着透明的翠玉色,泛着淡淡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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