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田镇,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甚是热闹。
这一日,镇上忽来了一对陌生青年男女,两人一前一后,步履轻盈,看上去似是全不相识的陌生人,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却又可瞧出两人虽彼此互不搭理,但无论走出有多远,两人之间自始至终都似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后面的那年轻女子一路上,始终垂着额只盯住自己的裙边,看上去倒似是个温顺的小媳妇般,走在前面的那青年男子面上却是冷冷清清,并无过多言语。这两人一前一后,面上神情迥异,各不相同,让旁人看了也不觉好生纳闷的很。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出来寻找花非花的江投璎与李苏苏,两人寻了数日也未曾寻见花非花的半个身影,途经此镇,只得在此暂作歇息再作打算。
他二人寻了间干净的客栈,随便要了些饭菜,江投璎因一路未寻到花非花的踪迹,胸中不乐,一人独自喝起闷酒来。
李苏苏则在一旁默不作声,一路之上她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却也不会超过五句,一路之上她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行错半步。
江投璎心下忍不住轻叹一声,多年来被人奴役的日子只怕早已让对方变得胆小谨慎,不敢轻易有自己的主张,像她这种性格的人与脾气刁蛮任性的花非花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倒似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其实想花非花自幼出生富贵,一出世便有父兄百般呵护,哪曾吃过半点苦,自是过的无忧无虑娇宠之极,而李苏苏却是自幼出生贫寒,打小便卖于旁人为奴,自是受尽百般折磨,在风雨中飘摇度日,多年来早已过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她二人自是大大的不同。
这时,只见从客栈外晃悠进来两个样貌土气的汉子来,那两人小眼厚唇,服饰庸俗不堪,倒似是本镇附近一带的两个游手好闲的闲汉。
那两人进来之后,看到江投璎与李苏苏之后,眼睛忽然发亮,直盯住李苏苏的脸颊不放,看也不看江投璎一眼,满面尽是贪婪惊艳之色。李苏苏身子微颤,不由双手紧紧抓住衣角,不敢抬起头。
店中掌柜见了这两个肆无忌惮的闲汉,却是不由又是皱眉又是强笑又是害怕,倒似是遇到两个瘟神一般,硬着头皮迎上前去,赔笑道:“原来是赵大爷和赵二爷,好几日不见,今日怎的有空光临小店,两位大爷肯光临本小店,当真是给足了鄙店面子,今日本店做东,酒菜全都免费奉送二位大爷……”
那其中的一个黑面汉子这才收回目光,忽嘿嘿一笑道:“雷掌柜,你以为我哥俩又是来白吃了不成,哼,你也太小瞧了我赵老二,最近我兄弟俩就快要做成了一桩大买卖,到时又岂还会再在乎你的酒饭钱?”
那掌柜听了似是无奈苦笑一声,忙弓腰把两人请入上座,那两个汉子中另一个脸上带块伤疤的汉子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粗声喝道:“雷掌柜,有什么好酒好菜就只管拿上来,你方才没有听见老二说了,最近我们若是做成一笔买卖的话,还会少了你的酒饭钱不成?”
这店家掌柜似是很顾忌这兄弟俩,想来这赵大赵二只怕素日里多半是此地一霸,别人均要惧怕三分,那赵氏兄弟坐下来两杯酒进肚之后,其中的黑面汉子忽一拍桌子,口中骂道:“他奶奶的,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竟敢在这里做起女强盗头子来了,在我赵二头上做福作威,哼,想老子刚出来混时,她还不知在哪吃奶呢?”
道完,不由又连连咒骂数声,看情形竟似在咒骂的臭丫头手里吃了什么亏。
原来这赵大赵二本是当地出了名的一对泼皮无赖,仗着有些拳脚功夫,又有亲戚在京城做官当靠山,一向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竟无人敢惹他们,如今看情形,这赵氏兄弟竟是遇到了敌手克星,似是不仅有人挫了他们的锐气,而且还竟令他们吃了亏。
那赵大与赵二大骂了会儿臭丫头小贱人之后,才又慢慢消了气,只见那脸上有刀疤的赵大忽面色阴沉,低声道:“老二,那臭丫头年纪虽轻,可是使出来的剑法却实在了得,我混了这么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剑法,那丫头每使出一招时,便尤如山花乍放般,当真有着说不出的好看,若不是咱们见机行事诈降的快,只怕当真连性命也早已就不在了。”
说完,似是又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情景,犹是惊魂未定,连连嘘叹不已,江投璎听得两人说到那臭丫头使出的剑法,竟犹如山花乍放般时,忽不由心下一动。
这时只听那赵二压低了声音,嘿嘿笑道:“不错,幸亏咱们机灵的很,打不过便立刻投降,这才可以保得住项上人头,嘿嘿,大哥,那丫头的剑法虽然了得,可是江湖经验却似乎少得可怜,咱们奉承拍了她几句,她便放了咱们再也不疑心,岂不是蠢得很么,她还以为咱们就此真的怕了她呢,你说这岂不是妙的很?”
那赵大得意的干笑了数声,之后忽又有些气馁说道:“可是那丫头霸占了张老财的宅子,并将张老财的银子大部分都散给了四周的穷鬼,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唉,本指望能从张老财那吸血鬼手里能捞到一些好处,谁知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下再是没任何指望了!”说到此间,已是恨得牙齿痒痒。
江投璎这才听出个大概来,原来这赵氏兄弟二人本是要打本镇吸血鬼张老财家财的主意,谁知节外生枝竟又碰到了个年轻丫头,将张老财的银子统统散给了别人,无奈如此一来赵大赵二自是什么也没捞到,对那半路蹦出的丫头自然是恨之入骨。
接着只听那赵二忽干笑了几声,悄悄道:“大哥,说句实话,其实那臭丫头长的倒是挺俊的,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的,若非是她手里拿着剑,只怕我老早便就想……”未道完,又忍不住嘿嘿数声,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猥琐轻浮。
江投璎一时只听得强压住怒火,那赵大沉吟道:“倘若不杀了这丫头,只怕日后定会后患无穷,老二,这丫头剑法精湛,必是出自名门,咱们若是留下活口,只怕以后她的师尊长辈寻了来,咱们岂非是自找麻烦,但如此一个美人若就样杀了的话,却又有些可惜了,老二,你说咱们该怎办是好?”
那赵二听了并不回答,只干笑道:“大哥的主意一向最多,今个儿却又怎的向我讨教起来了呢,至于该怎么办,只怕大哥心中早已就有了办法,哪里还用得着再来询问小弟呢?”
赵大咳了咳,轻声道:“看来还是知兄莫若弟,只有老二你才能揣摩出大哥的心意,你猜大哥想出来的是什么法子?”
那赵二诡秘一笑道:“做兄弟的又不是大哥肚中的蛔虫,又岂能猜出你想出的是什么办法呢,只不过小弟却知道大哥早起的时候悄悄去了一趟城东王拐子家,至于别的么就什么也不知晓了!”
那赵大神情先是一怔,续而忽又一嘿笑道:“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早起的时候我的确去了一趟王拐子家,去向他讨了一样东西,这会儿你总该明白我想出的是什么办法了吧!”
赵二笑道:“大哥的心思又岂是别人能轻易猜得出的,我也只不过知道王拐子手制的迷香却是整个城中一流的货色,难不成大哥是想先将那丫头先给迷昏然后……”说道此间已是忍不住得意笑出声来。
江投璎听到此处却已是忍不住勃然大怒,这种使用迷香的手段已算得上是卑鄙无耻了,再拿来对付一个年轻女子的话简直更是畜牲不如,当下不由将手中的寂寞刀握得更紧了,强压住怒火让自己静听下去。
谁知那赵大听过之后,静了片刻,却忽不禁面色一翻,沉声道:“胡说,想我赵大虽非什么善辈之类,但却也绝非此等无耻之徒,这等卑鄙无耻的勾当又岂可做得出来,你快给我住嘴,倘若是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修怪我这做大哥的不给你留情面,哼!”
此话一出,江投璎这才只觉对方这句还说的像句人话,如此看来这赵大却要比赵二懂事的多了,但同时却又只觉哪里隐隐有些不对,想赵大方才的情形与现在所说的简直判若两人,实在是令人生疑。
当下不由斜睨了那赵大一眼,谁知这一望不打紧,却只见那赵大眼中闪烁其词,一面不经意的向自己这边瞟了一眼,另一面却不停的悄悄向赵二暗暗打了个眼色,分明是其中有鬼,在装腔作势演戏在给自己看,又哪里有什么半分的正气凛然。
江投璎这一瞧不打紧,心下登时不由大怒,他原先只以为赵大还像是个汉子,如今看来对方阴险狡诈之处分明比起赵二来还要更胜一倍。
他心下暗忖:难道是自己无意间露出不悦的神情给对方看到了,生怕自己会向那丫头告发,这才如此假惺惺做戏一番?
心下一念,忽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上,拉起李苏苏便往店外离去,李苏苏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因一向顺从惯了却也不问,只沉默跟在后面,若是换作花非花的话,只怕不跟她解释清楚的话,休想让她跟着离开。
江投璎出了客栈,朝四周望了望,只见东边拐弯不远处有个巷口,当下便与李苏苏转进巷口,站在拐角处,面孔朝外,客栈的出口之处正好一览无遗的尽落眼底,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赵大赵二似是酒足饭饱自客栈中踏出,相继一路朝西而去。
江投璎回头对苏苏说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怕不怕?”
李苏苏面色发白,半晌,摇头勉强笑道:“不怕!”
江投璎见她身子微微发颤,不由心下一怜道:“你放心,我只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决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长时间的。”
李苏苏柔声道:“你是要去救……那位强盗姑娘,是不是?”
江投璎见她猜中,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要去救那位姑娘,这赵大赵二兄弟俩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心那位姑娘会吃亏,所以想去提醒一声……”
李苏苏垂下头道:“你只管去好了,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江投璎点点头这才往外奔去,背后却只听李苏苏轻颤道:“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你千万莫要忘了回来……”
江投璎顿了顿身子,叹道:“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道完,人已迅速往西追去,连追出两条街,那赵大赵二两人正自晃悠悠的朝着一条人群不是很多的小道上走去,走出数步,那赵大停了下来向四周望了望。
江投璎忙施展轻功,藏身于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只听树下那赵二嘿嘿笑道:“大哥方才在客栈中,连我也差一点被你给蒙骗过去,只不过你的疑心也太大了些吧,连一个过路人竟也加以防范,是不是小心过了头些?”
那赵大说道:“老二,咱们干的就是这种买卖,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也省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何况大哥早已就看出你对那个丫头有些意思,我这做大哥的又岂能不成全你呢?”
未说完,那赵二又惊又喜道:“原来大哥你心中早已就打算好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那赵大见状,笑道:“自家兄弟哪里来的这么多客气话呢?”道完,又有些忧虑道:“老二,万一那丫头事后若是寻死觅活的大吵大闹一通,那咱们就只有干脆一刀杀了她,也省得她走露了风声。”
江投璎听到此处早已是忍不住勃然大怒,这个赵大比起赵二来果然是阴诈狡猾的多,接着只听赵二似是奸笑一声,道:“大哥请放心,待我制服了那丫头之后,只怕那丫头不仅不会寻死,反而会死心踏地的跟着我也说不定。”
说完,心里有些美滋滋似有些迫不及待,忍不住又道:“大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呢?
”
那赵大沉吟了片刻,道:“既然迷香也已到手,那就省得再夜长梦多,就在今晚动手吧,反正现在天也快黑了,今晚就把这件事给解决掉,老二,你切莫为了这个女人而坏了大事。”
赵二胡乱嗯了一声,心下却早已是喜不可言,江投璎听得他们今晚就要下手,心下一时本想将两人给拿下,然后再逼问出那位姑娘的下落,但转念间,这赵氏兄弟俩狡诈无比,自己对这里的地形又不是十分熟悉,万一上了他们的什么当,吃亏是小,误了救人却是大事,当下只得暂压住怒火,悄然跟在他们身后,伺机暗中救人。
那赵大赵二兄弟俩一路上又逛了数家店铺,也不曾发觉自己已被人跟踪,江投璎只跟的微微发急,幸好此时天已渐黑下来,两人不再乱逛,一路向北而去,趁着夜色,两人像两只夜兽般,穿过几条长街,钻进一条巷子,在一座小门前停了下来。
江投璎望向那扇小门,只见门内高墙深壁,里面树木繁茂,楼亭错落,竟似是户有钱人家的后花园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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