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花盗铃出来的第三日。
在这三日当中,他虽不知道该如何去寻唐叶儿,但是他却知道,只要他肯坚持下去,就总有一天会寻到对方的,更何况是找寻毒娘子这样的一个人。
他一人漫无目的的在路边,慢慢独行,虽看不见周遭的景色,但却能感受的到阳光的温暖,轻柔的风;能嗅到野百合的淡淡清香,能分辨出山茶与野菊的气味,甚至还听到了翠鸟的鸣叫。
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美好,上苍对他并没有不公,虽夺去了他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但同时却也赐给了他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手足兄弟的和睦,朋友的关爱,长辈的疼惜,其实他早已感到满足,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时,他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花香,愈往前,花香便愈浓烈,就像是突然间闯进了一个鲜花园子,园中有茉莉、山茶、百合、千日红甚至还有玉兰……,那玉兰发出的香气,对他来说熟悉的就像是又回到了落花山庄一般。
在落花山庄里便就种满了这样的玉兰花,每逢花开之时,香传十里,整个庄子都飘散着这种花香,因花盗铃的生母闺名中带有玉兰二字,花老庄主为了怀念爱妻,这才在庄内种满了玉兰。
如今花盗铃身处庄外,居然又闻到了这从小便就闻惯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香,自然是欣喜无比,但他却知道自己绝非是闯入了别人的花园子,因为这里乃是条旧道,四周都不会有什么鲜花园子出现的。
果然,在他面前不远处,忽有个甜甜的声音响起道:“公子,买朵花吧,这些花都是清晨里才刚摘下的,还新鲜的很呢!”
原来竟然碰到了个卖花女,怪不得会闻到芬芳的花香呢,那卖花女声音清清脆脆,就像她篮中的鲜花一样娇美。
花盗铃听在耳中,却忽不禁神情微微一怔,续而又很快恢复过来。
卖花女尚未觉察出来,只甜甜唤道:“公子买朵花吧,这些花一点也不贵,才三文钱一枝。”花盗铃轻轻道:“你的花……美么?”
卖花女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花当然美了,世上又岂会有不美的花?”
花盗铃不再言语,伸手从她篮中摸取出一枝玉兰,花果然是新鲜的,卖花女没有骗他,花枝上的露珠打湿了他的手指。
他将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柔声道:“这枝花果然美的很,是玉兰中的玉君子品种,姑娘果然没有骗我,只是似这等上品的玉兰才只卖三文钱一枝,岂不是也有些太便宜了么?”
那卖花女一听他竟连花的品名也给道了出来,面上不禁一呆,显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玉兰花中还居然有玉君子品种,当下不由瞪住对方的眼睛,迟疑道:“你难道……竟能看得见了么?”未说完,忽又闭上了嘴。
其实花盗铃眼盲一事,除了认识熟悉他的家人朋友知道之外,外人一时半下却是很难能辨出来的,对方无意间却也泄露了自己知道对方眼盲的秘密。
花盗铃却似未听见一般,说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这种花却是自小就闻惯的了,又岂会分辨不出它的香气。”
卖花女听他这么一说,似是觉得有些道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见花盗铃手握着玉兰,似是极为钟爱,不禁柔声道:“你很喜欢玉兰花么?”
花盗铃轻声道:“我自小家里便就种了很多的玉兰,我的生母名字中便就带有玉兰二字,所以每当闻到这种花香,便就总觉得她就在我的身旁……”
那卖花女见他竟提及自己生母的事情来,当下,连声音也不由放的更柔和起来道:“你很爱你的母亲了,她现下还好么?”
花盗铃垂下头,面上有丝淡淡的哀伤,道:“她早已……过世多年了……”
那卖花女似是轻‘啊’了一声,望住他,目中充满了柔情与关怀,她说道:“你也不用太伤心了,我就把这枝花送给你,好不好?”
花盗铃听了一时沉默无语,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那卖花女见了,神情不由有些伤心,又有些恼羞,道:“怎么,难道是你不喜欢,还是你不稀罕,哼,你不要,我还会这么勉强给你么?”说着,忽伸出一只雪白的皓腕,伸指便要抢过玉兰,竟似有要将玉兰花抢过,再给丢在地上踏上几脚之意。
花盗铃抽身紧紧握住玉兰花,连声道:“不是,姑娘误会了,姑娘赠的东西,我又岂会有不喜欢之理,我只不过是因为心里十分喜欢,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说完,紧紧握住玉兰花,生怕会被对方给抢了去似的,小心翼翼的将花放入怀中藏好。
卖花女见他如此珍爱紧张自己赠给他的东西,心下早已有着说不出的欣喜,哪里还能再生得出气来,当下不由嫣然一笑,不再恼羞。
花盗铃见她性子如此变化无常,不由闭上嘴,不敢再随便开口,生怕自己再有一个不小心,又要惹得她生气了。
谁知那卖花女见他不理睬自己,只道他嫌弃厌恶自己,登时不由面上又一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大了些,心里好生厌烦,是不是?”
说着,一咬嘴唇,又道:“还是你认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卖花丫头,又有何资格发这么大的脾气,对不对,其实像我这样……一个出身的人,又怎配向你这种出身的人乱发脾气呢?”说完,神情也已似是伤心到了极点。
花盗铃轻叹道:“我从来就没有因你的出身而瞧不起过你,其实在我的心中,早已就把你当成了很好的朋友,否则的话又岂会……”说道此间,突然又停了下来。
那卖花女却是面上一喜,道:“你果真不嫌弃我的出身,愿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声音中一时因欢喜,竟不禁带有一丝颤抖。
花盗铃见她如此开心,不禁心下也十分欢喜,谁知那卖花女喜过之后,面上忽又慢慢冷淡下来,说道:“你我素未平生,就连我的名字也尚未知晓,便就如此讨好一个陌生女子,不是个天生的**之徒,又是什么,你平素是不是都是这般喜欢讨好女人的?”
她说到讨好二字时,只咬得牙齿咯咯直响,眼中既恨又妒又矛盾,似是既希望对方能对自己好些,却又同时恨不得对方不要这么轻易理睬自己这样一个陌生女人,百般滋味,只有她自己才最能体会的到其中的滋味。
花盗铃瞧见对方短短片刻之间,便已变化数次,实是喜怒无常,倒不觉心下只觉她的脾气果然是怪异,反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卖花女见他无语,本要大怒,但转念间,念及自己乃是一个陌生的卖花丫头,若是再这般乱发脾气,岂非一点道理也没有。
这才慢慢消了怒火,她见到对方身上悬挂着的铃铛,忽又不由莞尔一笑,说道:“你一个男人家也老大不小了,出门居然还带着铃铛,是怕走失了,还是怕家人会找不到你么?”说完,自己倒已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花盗铃瞧见对方短短瞬间,先是发了脾气,续而又这般娇笑,实在是让人难以猜测她的性格脾气,心下不由暗暗一叹,开口道:“你把手伸出来!”
卖花女面上一热,侧过身子道:“你要做什么?”
口中说着,却还是伸出了手,花盗铃往她手心里放了一样东西,卖花女只觉手心里又痒又凉,细眼一看,对方放入自己手心的赫然竟是一枚铃铛。
那铃铛晶亮银白,小巧精致,虽煞是可爱,却也并无其他什么长处,但在卖花女眼中,却像是握住了绝世珍宝一样,神情又惊又喜,握住铃铛,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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